嘭!
直到这时,周遭的光影,俱是似水波涟漪轻轻晃动,随后这光影猛地一变。
半空中那铜镜法器,失去了灵力的供应,灵光散去,坠落而下,一层始终笼罩周遭的幻境消弭。
原本应该跪在一侧的孙迎春,赫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二玄的身前。
而跪在一侧的孙迎春,则成了一株被李二玄不小心洒落到墙外、刚刚发芽的灵蔬种子!
那灵蔬种子好像长了张人脸,这人脸竟是崔流云的模样,不过此时人脸目光紧闭,好像真成了那株刚发芽的灵蔬的一部分。
“死!”孙迎春面色狰狞,飞身起跃,一手掐诀,一手持剑,刺入了李二玄的眉心。
他知道若是不能将这李小子诛杀,那今日落入其阵中的自己,定是死路一条,故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笑呵呵的模样,浑身火色的灵力涌动,这灵力狂暴异常,其修为气息竟是隐隐有了炼气六层的态势!
“啊啊.......”
李二玄的神情更是扭曲。
眉心的剧痛告诉他,只要阵法力量挡不住这一剑,他的脑袋瞬间就会被刺穿!
他催运阵法力量,汇聚在周身,尤其是凝聚在身前,抵挡着孙迎春的这一剑,同时将孙迎春覆盖其下,试图将其镇压,那明黄色的阵法辉光,已经凝视到了如同黄金般实质的程度!
咔嚓!
僵持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覆地阵的阵盘中,嵌入的十块灵石有五块同时开裂!
而李二玄身前那明黄色的阵法辉光,一下明亮达到极点,嘭的崩飞了孙迎春刺入李二玄眉心的一剑。
嘭!
孙迎春被这明黄色的阵法辉光迎面撞上,好似被一座天降的大山碾压,身上的狂暴灵力骤然被碾得四散,身上更是噼里啪啦响起一阵骨裂声。
他的一条手臂当场被砸成肉泥,飞剑脱手,又被生生压入其身躯,穿刺肾脏而过,全身毛孔同时喷血,爆出一团血雾,身形轰隆一声自半空中坠落,陷入地面,整个人不成人形,几如一滩肉泥。
呼!
镇压了这孙迎春,覆地阵的威能如潮水退去,四周那明黄色的阵法辉光,一时黯淡下去。
覆地阵覆盖的区域,再次显露出地气流转的脉络,顺着地气流转的阵旗稍作显现,旋即又隐匿下去,暗黄的雾气显化而出,取代了明黄色的阵法辉光,再次笼罩四周。
李二玄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呼.......”他的呼吸急促,体内那灰色的瘴气还未驱除,气血被封锁,灵力无法动用,此刻较之普通凡人也强不了几分。
看着那孙迎春被打入地下,形成的人形大坑,他的心神又是一松,再抵挡不住那种昏沉的感觉,睁着眼睛,失去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或是两日。
天穹乌云汇聚,细雨被冷风吹着,洒落在青石坊市当中。
灵蜂峡,红顶口灵田附近,空旷如旧。
冰冷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
李二玄的面皮颤了颤,瞳孔聚焦。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头颅却是一阵剧痛,痛得他忍不住哼哼了几声。
“啊,嘶.......哈......”李二玄抹去从眉心流到眼眶、有些凝固的血,一手捂着头,龇牙咧嘴看向四周。
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蒙了层红色的色调,另一只眼睛则正常。
所见的情形,无非是浓郁的暗黄雾气,在风吹下涌动,细雨如丝,从天而落,在地上积了几个小水坑。
李二玄捡起一旁的那张火色符箓,看了看,只觉入手如厕纸,粗糙,发硬,上面密布着歪歪扭扭的红色符纹。
他将这张火色符箓塞入怀里,站起身。
同时,他通过内视检查体内的情况。
这一内视,李二玄发觉那瘴气已经不见了,灵力已经可以催动,气血的流转也不再滞涩。
那侵入体内的瘴气,去哪了?
是被灵力化去了,还是散出了体外?
李二玄沉默着,来到一旁的人形大坑前。
这坑里是一具血肉模糊、严重变形的尸体,只能从部分带着褶皱的皮肉,分辨出,这人应是个老者。
“姓孙的.......”李二玄脑海中回忆起,之前用阵法力量将孙迎春强行镇压的一幕。
说实话,李二玄心中尚有许多的困惑,若能寻这姓孙的问上一问,再好不过,可眼下这事是没可能了。
李二玄蹲下身,握在插入孙迎春身体里的那把飞剑剑柄上,将这柄飞剑拔了出来。
噗!
些许黑稠的血,从孙迎春腹部的血洞里流出。
孙迎春那张仰面朝天的脸,两眼暴突,神情还带着不甘,张着嘴,好像在无声吼叫。
这个混迹青石坊市近百年的老家伙,凭借一手庚金剑诀在坊市灵农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孙老,就这么不声不响,死在了早春的躁动中,死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轻如鸿毛,料想也不会有人祭奠。
“这剑,可比我这柄飞剑好得多。”李二玄拿着火色的小剑,上下摩擦,打量了一会儿。
剑重三四两的样子,宽两指,剑身火红如玉,薄如蝉翼,剑柄极小,握持颇为不便,不过飞剑嘛,为了方便御使,都是这个样子。
“不知什么品阶,不过,应该是一件中品法器飞剑?”他摸了摸眉心的伤口。
这伤口,就是这飞剑刺出的,还隐隐作痛。
欣赏一会儿这柄飞剑,李二玄自袖袍里取出了自己那柄下品法器飞剑,对比一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下,他的目光牢牢被这柄火色小剑吸引住。
李二玄持着两柄飞剑,来到一旁,看着散落一地的四具炼尸,捡起五颗豆棘妖化作的青豆,又看看一旁角落里那株长着张人脸的灵蔬。
“哈哈,哈哈.......呕.......”将目光从那株诡异的灵蔬上收回,他嘴角抽动,弯了弯,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初时还很低沉,可很快就变作狂笑。
笑着笑着,胃里突然控制不住翻腾,大吐了几口酸水,酸水中,混着一些腥红的发臭血丝。
吐完酸水,李二玄变得平静,乃至是漠然了下来,看着满地的尸体,一种久违的茫然感,出现在他的心底。
这个世界.......
终究是不同的。
哪怕像他这样的老实灵农,只是简单出个门,也很有可能遭遇一番生死。
而就在这样的高危情形之下,似这姓孙的一般,辛辛苦苦修炼一辈子,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次失手,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又摸了摸额头的剑伤。
那里已经结痂,触之微微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