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内,少女娇颜惨白无色,青丝凌乱披散着,小小的一只,就那么可怜兮兮蜷缩在别人的怀中。
就像是受惊的小猫,懵懂而脆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寻求慰藉似的躲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等待着,害怕着。
“……”
镜衍垂眸看着,垂落身侧的手轻颤着想要撩开纱帘,却又在抚上的那一刻收回了手。
赶的太急,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缰绳勒出来的污渍。
太脏了。
他太脏了。
镜衍垂眼,掩下极近破碎的浅色瞳眸。
不管是手,还是那些龌龊得无法面世的念想……
“…大人?”
清浅的嗓音还带着睡意朦胧的娇软,镜衍颤了颤,抬眼看向纱帐中缓缓起身的少女。
隔着雾纱,两人静静对望。
予慈揉了揉眼睛,确定来人后,浅眸浮现出了雾气,她起身撩开纱帘直直扑向了男人。
后者原本有了后撤的动作,最终却没有躲开,只是僵硬在了原地。
“大人……”予慈哽咽着,肩膀颤抖着,紧紧抱着男人的腰,“大人,我好害怕……”
带着哭颤的娇音实在惹人心怜,镜衍缓缓垂眸,大手抬起又放下,他哑哑开口:“我身上脏,别抱。”
予慈哪会听这些,她抽泣着抬起头看他:“大人……你额头怎么了。”
刚开始还没注意到,这近距离之下才瞧见,男人的额头中央处红肿了一小块儿,隐隐还有破口的痕迹。
“是被树枝刮蹭的,无碍。”
显然是不想多说,予慈眨眨眼,又泛起了泪花:“大人……”
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像个小花猫一样。
【目标黑化值-10:75】
镜衍的心都被哭化了,他遮掩着眼底的暗色,嘴角敛起笑意,低声道:“抱歉。”
抱歉,
明明说过会护你周全的。
结果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
镜衍淡淡勾着笑,眼底却又看不出丝毫笑意。
对上少女湿漉漉的眸子,温柔哄诱着,哄了半天才让人撒了手。
他示意少女进被窝:“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予慈眨眨眼,鼻尖的血腥气和淡淡药香早就难以忽视。
药香在寺内那时镜衍身上便有,但血腥气不是。
原先以为是屋外带进来的,现在……
她垂眸想要抓住男人的大手,却被后者敏锐先知的躲了过去。
镜衍双手负后,哑声道:“乖,去睡觉。”
“不。”予慈微微蹙眉,小手拉在了男人的腰间,“让我看看你的手。”
镜衍摇摇头:“睡觉。”
予慈沉默看他。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了半晌,偌大的屋内,只有床榻上少女隐隐梦中呢喃的声音作为背景。
良久,像是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儿不看到不罢休的态度,镜衍抿着唇,缓缓将手伸了出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表面上只是沾染了些雨渍,可予慈却眼尖的看见了指尖夹缝中的血色。
抓着手腕翻转过来,手掌中一条深深的血痕映入眼帘,从虎口处一直蔓延到下方,血肉模糊。
予慈的动作已经很轻,可还是在翻转的过程中,伤口又裂开了些。
“……”
几乎是瞬间,予慈下了床去翻找柜子,端着药箱子拉过男人便要坐在桌前。
镜衍淡淡扫了一眼少女的赤足,视线平移离开,薄唇动了动,半晌又归于寂静。
予慈看着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尖,反应过来这货是在害羞,便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调侃着他:
“大人在看什么?”
这一问,实打实的明知故问。
镜衍半掩着眸,晦暗的视线落在少女温柔包扎的小手上,他哑声提醒:“姑娘,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露足,这样,有损姑娘清誉。”
?
予慈挑眉,故作疑惑:“大人……是外人?”
【目标黑化值-5:70】
镜衍喉结滚动,不敢看她的眼:“……”
“大人不是外人。”予慈垂眸,完成着最后的收尾,“大人是对我很好的人。”
她抬眸,笑意盈盈:“大人呢。”
“我对大人来说……是外人吗?”
闻言,镜衍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他的情绪一压再压,最终只哑哑化作一句:
“不是。”
予慈眉开眼笑,正要开口,又听男人补充了下一句:
“我将你,当作妹妹。”
“……”
?
镜衍垂着眸,并没有看见少女僵住后懵逼的神色,他自顾自轻言:
“宋央快回来了,我会让你好好的,嫁给他。”
予慈笑意完全凝固了:“……”
半晌,她缓缓开口,“你希望,我嫁给宋央?”
镜衍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只缓缓起身将少女温柔的横抱起来,将其放进了床榻之上。
这期间他的手甚至没有触碰到她,完全靠着手腕撑着,礼貌又疏离。
“早些休息。”
温和的嗓音低哑着,“不要多想。”
予慈直接气笑了。
眼见着男人将纱帘放回笼罩,隔绝在了两人之间,朦胧又遥远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予慈沉默着扶额。
不是,
都挂姻缘的红绸带了,他居然还想让她嫁给宋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屋内的人影不解,屋外的人静默。
暗一一直守在廊下,镜衍出来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的上前。
为什么是小心翼翼?
因为此时的大人异常不对劲。
墨发高冠,飞鱼服立,修长的身影光站那儿便自带着温润儒雅的矜贵之意,明明依旧俊美无双,光风霁月,可暗一就是觉得,大人要碎了。
不,好像……
已经碎了。
暗一忐忑着,等待男人的示意。
镜衍淡淡看了他一眼,哑声:“去休息,今晚辛苦你们了,伤好之后,带着他们去领赏吧。”
暗一愣了愣,迟疑着:“那大人您……”
“我在这儿守着。”
镜衍缓步来到了廊下坐着,倚靠廊柱,闭眼假寐,只淡淡开口:“去吧。”
廊外的雨又下大了些,雨滴顺着屋檐尖角滴落,激起不远处的池塘水声作响,模糊了男人的轻语。
暗一有些担忧的看着男人,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后者有预知一般的挥手劝阻下来。
良久,暗一拱手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镜衍缓缓睁开了眼。
浅色的眸子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望向廊外之时,终归像雨后的青苔石阶一般晦暗而潮湿。
是夜,
雨声滴滴,雷声隐隐。
浓云厚雾,弯月黯淡。
一门之隔,两人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