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卫戍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天色大亮,她的住处,还是迎来了卫戍军。
崔缇和衣躺在床上,一整夜未曾合眼。
昨夜林鸿毫不留恋地推开了自己,可惜了,她还想与他最后靠近一次。她二人,终究是南辕北辙。
崔缇怔怔出神,吴涵提醒道,“崔大人,请。”
崔缇慢慢地下了床,道,“有劳吴统领了,还请吴统领手下留情。”
吴涵不为所动,冷漠道,“崔大人,此乃陛下之命。”
在卫戍军的押送下,崔缇走到了暴室,一看行刑的人是林南,不由得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陛下派来的人是林南,所以,这是打算让她生,还是让她死?
林南定然会把每一板子都打实,因为自己害得林鸿失去皇夫之位,被流放南岭。陛下大概是想要她死。
林鸿若与林南打过招呼,那么她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崔缇顺从地趴在刑凳上,听着行动间手镣的声音,闭了闭眼,想起了昨夜。自己的话,林鸿听进去了多少?他到底会不会倒戈?
板子重重地打在后背,打在臀上,打在腿上,一下又一下。
崔缇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疼得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把嘴唇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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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方如拿着印信,去了少府。
守库房的小吏打开了少府的大门,待扑面而来的尘埃散去,方如打开了一个个箱子,里面竟然大多数是空的!
方如心头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方如带着侍女清点一番,竟然只有三箱金银,五十六匹锦缎。四下环顾,全是空空如也的箱子。
小吏看着一个个布满灰尘的箱子,已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跪了下来道,“不是,怎么会是空的呢?半月前才支了银子遣散宫侍,那个时候,少府里还堆满了金银财宝啊。”
然而现在,一室萧瑟,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绝望。
少府失窃,她这个守府的小吏首当其冲,第一个被问责。
她想起自己多年来为少府把守,从未有过任何闪失,如今却发生了这等事情,她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她还是摘了帽子,自绝以谢罪吧。
少府失窃,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传扬了出去,必定会引起朝野震动。
方如定了定心神,道,“你先把库房门关上,待老身向陛下禀明此事。”
小吏跪了下来,“方姑姑,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方如对小吏道,“别太担心,清者自清。”
方如连忙带着侍女,回到了云极殿书房。
方如急步走到陛下跟前,低声道,“陛下,少府里只有三箱金子,十六匹锦缎。”
“什么?”云瑟腾地站了起来,只觉得一口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太阳穴不住地跳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如沉默。
云瑟大声道,“传林鸿过来见孤!”
云瑟握着茶盏的手不住地颤抖,林鸿暂掌少府,难辞其咎。少府空虚至此,国库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而她竟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她要全都彻查一遍!
“陛下息怒,老身想要看一下少府账目。”
云瑟指着个侍卫道,“去……把账册搬过来。”
侍卫把少府的账册搬了过来,方如打开了竹简,开始逐条查看。
云瑟在桌案前方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气怒。
林鸿刚走进了云极殿书房,一个茶杯就扔到了脚边,云瑟满脸通红,怒气冲冲,“林鸿!你就是这么管理少府的?!寡人的钱呢?!”
林鸿连忙跪下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云瑟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少府的钱去哪了?啊?你一点不知?”
“臣真的毫不知情!崔缇她管了少府十多年,臣不过才接手半个月,少府的钱去了哪里,臣真的不知。”林鸿算是看明白了崔缇的后招,她可真是条毒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致命。
“你才接手半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林鸿道:“陛下请息怒,有卫戍军掌管宫中防卫,少府的库银不会凭空消失。”
“传吴涵!”
吴涵走进殿内,云瑟问:“最近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入少府?”
“少府重地,日夜有人巡逻,从未发现可疑之人。”
听闻此言,方如心中更加疑惑,而云瑟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若非有内鬼,何人能有如此手段?无声无息地搬空少府?
云瑟迅速想起了一个人来,“崔缇!”
吴涵道,“崔缇正在受杖刑。”
云瑟捏紧了拳,对吴涵道,“快停手!留她一条小命,把她带过来,孤还有话问她!”
少顷,崔缇连人带凳一起被侍卫搬了进来,崔缇她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嘴唇已经发乌,眼看只剩下一口气。
方如道,“快,太医快看看。”
守在一旁的林太医见状,连忙拿着根山参往崔缇嘴里一塞,然后剪开了崔缇后背的衣裳,撕开了粘连的伤口。
崔缇一个激灵,被疼醒了,她抬起重重的眼皮,一眼就看到了林鸿白衣的背影,颤悠悠地朝他伸出手去,又无力垂下了手。
林太医道,“崔姑姑她受的内伤不算太严重,过个一两天应该就能醒,皮外伤也已经上了药,暂无大碍。”
云瑟没有看崔缇,而是看向了林鸿道,“吴涵,把林鸿打入诏狱。请方姑姑,彻查少府和国库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