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养在小厨房里的大公鸡发出了高亢的鸣叫,把云秀吵醒了。
云秀熬了个大夜,睁着乌青的熊猫眼,看了一眼外面,依然漆黑一片。云秀暗自磨了磨牙,什么公鸡报晓,啊呸,一点也不准,回来就让小厨房把它炖了做鸡汤。
云秀掀开被子摸着黑下了床,去了一趟恭房,回来之后倒头继续睡。
还是钟奕把赖床的云秀从被窝里刨了出来,拉着她起床。
天光大亮,云秀半睁着眼,依然迷迷糊糊,问,“起这么早?我再睡会儿……”云秀又往床上倒去。
钟奕扶住了她的肩,道,“殿下,该起了,今日得回门。”
“哎,我没忘。我是大皇女,让她们等一等又怎么了。”云秀满不在乎的语气,在钟奕听来,何尝不是一种轻慢。
钟奕心念一转,面上却是微微一笑,直接先斩后奏了,“我已派了下人先去通传,我们随后就到。”
“额?这么快?”云秀的脑子终于转动了,她反应了过来之后,飞速地穿衣裳。
钟奕便也帮她穿衣,云秀没觉得不妥。
钟奕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以仁德为伪装的太女,其实私底下,慵懒又漫不经心。她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不太注意别人的感受,他还是不要思虑过多,省得把自己憋出来个好歹。
云秀居然有点要怯场了,在心里问系统,【那个,统子,妻主回门要注意些什么?】
她这可是头一回。
系统道,【穿得鲜亮些,同你家夫郎亲密一些。】
云秀按住了钟奕给她穿外袍的手,道,“我换成红色锦袍,你也换成红裙。”
钟奕又无奈地笑了笑,“我只能着粉色。”
男子穿粉色?你确定?
云秀一脸古怪,道,“你喜欢粉色?那就粉色吧。”
系统捂脸,自家这个聪明一世的宿主,此时糊涂了。只有正室才能穿红色,这不是常识么?宿主第一次穿来古代,算了不吐槽她了,吐槽要被禁言。
钟奕进到里间换了粉色香云纱裙出来,果然只要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粉色也不显得违和。
后面的一路上,无论云秀怎么没话找话,钟奕都不再搭理她了。
马车里的氛围沉默得令人窒息,云秀便自己看窗外风景。凌云城内的街道由青砖铺就,两街店铺鳞次栉比,人流如织,传来小贩们的叫卖声,好生热闹。
宅女云秀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亿,下次一定要出来逛逛街。
马车慢悠悠地到了钟府。
云秀终于见到了于彦,她的外祖父,钟奕的祖父。这个中年男人如死水般沉寂厌世,看起来十分疲累。钟奕一看到他,唤了他一声阿公。
于彦勉强笑了笑,道,“回来了就好。”
钟家几个小辈一一朝她见礼,她给她们分发了礼物。接着,云秀同外祖父坦白了自己向母皇求娶了钟奕,钟奕被崔姑姑送到了她身边。
于彦不愧是老江湖,直接灵魂拷问,“婚礼何时补办?”
云秀尴尬了,画饼道,“现在我还不能给他最好的,待我重回太女之位,会让奕表弟成为云国最尊贵的男子。”
被她糊弄过去了。
以繁忙为托词,没有一起用午膳,云秀就带着钟奕回大皇女府。
在府里沉闷着用完午膳,休沐日已过完了一半。
下午,云秀便又要工作。
书房里,钟奕情绪似乎有点低落,没看多久书就离开了。
云秀看完了府上的财产盘点账目,便也回了钟秀院。
天刚擦黑,她已洗漱完毕,时辰尚早,而钟奕已经歇下,只留着一盏暗淡烛火。云秀便躺在榻上,隔着屏风问床上的钟奕,“你今日,有些不开心?”
钟奕眼眸微微睁大,殿下何时竟会观察起他的情绪来,殿下转了性子?钟奕轻轻反问,“殿下何出此言?”
云秀道,“素书,你今晚都没看完一卷。”
云秀想了想,只能是回门的事。钟奕与他的家人们寒暄,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大家谁也没提诏狱之事,居然一致地达成了默契。粉饰太平是钟家人的天赋技能么?
云秀顿了顿,问,“你阿公没去救你,可觉得难过?”
钟奕白日里在钟府,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面对那样的家人,他应当还是伤心的吧?
钟奕皱了眉,有些疑惑她为何有此疑问,他声音平缓道,“阿公没有必要救我。我十六岁那年违抗了他的命令,跑出去参了军。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只能自己为自己负责。”
云秀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心里又酸又软,奇异地生出了一种怜惜的情绪。
云秀很想安慰他,但又口拙嘴笨,说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
她只能转开话题,“你阿公那时候,让你嫁人?”
钟奕轻轻地嗯了一声。
云秀问,“为什么不嫁?你未婚妻是林子辰吧,她人还不错。”
钟奕哂笑了一声,道,“那时心高气傲,觉得不做出一番事就嫁人,很不甘心。可笑的是,到头来还是要靠女人。”
云秀从未听过他讥诮的语气,他此时应当是自嘲的。云秀连忙道,“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云国已经失守了。人不可能毫不借助外力就能成事,你已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
如果在没成为穿越任务者之前,她在他这个年纪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拯救一个国家,高中生想都不敢想。
钟奕道,“我利用了林子辰。”
云秀道,“我相信,林子辰是愿意被你利用的。你也可以利用我。”
钟奕默默偏过头去,把声音埋在了被子里,闷闷的,“殿下,我不是什么好人。”
云秀道,“你很好。”
真正的钟奕,是这个样子的。绝对不是娴静绣花,温柔小意为她除外衣的模样。
“不,我不好。殿下小心被我骗了。”
云秀轻哼一声,“你能骗到我?”
钟奕扬起了嘴角,道,“总之,谢殿下在钟家为我撑腰。”
这是他能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无妨。”
“但这对我很重要。”
云秀抬手打了个呵欠,道,“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