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绑架的一天,这种事情想想就很是兴奋。
此等事迹,届时她一定要跟往生堂里那位客卿大说特说一番。
方才正在准备雪团雀的往生仪式时,她听见白算子大喊了一声小心后,身子便被抛入空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便已经身处眼前这寒天冰窟了。
这里不同于雪山中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被寒冰冻住的豪猪尸体。
她被藤蔓捆在冰柱上,手脚动弹不得。
“胡桃堂主,许久不见。”一道身影走上前来。
胡桃瞪大眼睛,眼前这人好生面熟,一番仔细辨别后,她随后说道:“你……你不是七星的鹤衡吗?”
“堂主好记性,居然记得我这等小人物。”鹤衡自嘲道。
“当初我沿街派发往生堂的传单时,七星的人对我态度可说不上好。只有你嘛,不仅没有跟别人一样驱赶我,还帮我一起派发传单,我胡桃别的不说,记忆力可完全不差劲,你的好我且都记着呢!”胡桃虽然被绑着,不过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发自真心的。
这么一来,倒是鹤衡不知怎么接话了。
“你若是想见我,倒也不必用此方法!有生意的地方必有我胡桃。”到了这关头,胡桃依旧用丝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堂主大人,是有生意给你,不过倒不是现在。将你绑起来,不过是怕你对这生意的过程不太满意罢了。”鹤衡便接着她的话说道。
“哦?”胡桃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咳,先说回先前的话题。其实记得我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那时你便知道我真实的身份,还会以现在这番态度对我吗?”鹤衡冷言道。
“什么身份?豪猪吗?我那时便已经看出来了,只不过看你一副并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样子,我便没有与你明说啊。”胡桃再次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你……哎,我同你说不清楚!”遇上胡桃,鹤衡算是碰了壁,这位往生堂的年轻堂主,若是说她不通世故好像又不大合理,毕竟从事的是往生相关的事务,好歹是有一些业务技巧在身上的。
“总之堂主常年在无妄坡上,不清楚这人世间的规则倒也可以理解。”鹤衡便这般说道。
“什么叫我常年在无妄坡上,碰见你的时候我不就在璃月港里发传单吗?更何况这璃月大大小小的地界,我少说也去过不下十多回,你口中人世间的规则,我并非完全不知晓。”胡桃不服气道。
“你若是真的知晓,想必也清楚,若是以我原本的身份在璃月生活,该有的歧视和误解总是免不了。”鹤衡说道。
“以我来看,你这种想法未免太过敏感,如今的璃月大地上,各类族群共同生活。免不了有误解和摩擦,你看看我,不也因为职业问题被你们七星驱赶过很多回吗?”胡桃此番话倒十分有道理。
不过鹤衡却完全听不进去,只叹了口气,说道:“堂主,我将你绑到此地,可不是为了跟你聊天的。你且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需要你老实在这里待着便好。”
胡桃一惊,发现一直被她携带在身上的木剑不知何时被鹤衡拿了过去。
都怪这龙脊雪山冰天雪地,让她一时之间没了准头,否则也不会让这小小鹤衡给钻了空子。
“鹤衡,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在执行什么七星的秘密任务吧?”胡桃问道。
“秘密任务?呵,七星倒不会关心我工作以外的个人私事。”鹤衡颇为耐心地解答道。
“说起来,这雪山也算是你的老家。我看此地妖邪盘踞已久,你莫不是为此而来,既然如此,你我算的上是同道中人啊,干嘛要把我给绑起来呢?有话好说好说。”胡桃已经察觉到鹤衡想要将寄生于木剑中的阿宁引出来。
“堂主不是正发愁这段时间没有生意可做吗?待会儿我便领些人上路,给你开开张。不过动手的事情便不劳烦堂主了。”鹤衡拎起木剑,双目泛出红光来。
却见一只手赶在鹤衡动手前拦住了他,那人是浑身都是伤口的白算子。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不要造成更多的伤害了,鹤衡!”白算子厉声道。
“哼,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本事。”鹤衡略微一挥剑,便将白算子给拨弄了下去。
“道法逆行,分!”鹤衡口中念念有词道。
寄生于木剑中的鬼影在鹤衡的咒术下被迫与木剑分离开来。
这家伙居然会分离之术,看来自己方才有些轻敌了,胡桃暗自恼烦道。
“阿宁……”白算子对着那鬼影艾艾道,从见到阿宁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与鹤衡为伍。
可他力量微弱,眼看阿宁的灵体被剥离出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雪团雀的家主大人,终于见到你了。”鹤衡看着阿宁的灵体讽笑道。
“鹤衡……是你啊……对你的族群发生的事,我很抱歉……”阿宁微弱的声音说道。
“如今我的家人具已死去,阿宁大人想必也遭受了不少劫难,才沦为现在这副灵体模样。不过何必还要留下这一丝执念,叫堂主带你回雪山呢?”鹤衡听到阿宁的道歉,眼中虽有动摇,但更多的却是恨意。
“我希望挽回自己的过错,鹤衡,你的家人至今不得入轮回……都是被憎恶的诅咒所害……我……”阿宁的话还未说完。
“若不是因为你的叛逃,它们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你们雪团雀一族,当初就该为大义而死。而不是将诅咒留给我们!”鹤衡道。
阿宁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大婚之后。
那日末云与她告别,前去寻找龙脊雪莲之后,家主将阿宁唤来身边。
在当时的阿宁看来,家主面色泛青,状态十分不好。
于是她说道:“父亲,雪山中的灵芝入药后可强身健体,我去摘些来。你服用后,身体自然能够恢复些许。”
家主摇了摇头道:“阿宁,我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我大限将至。我想告诉你的是,末云他恐怕无法再回来了,雪团雀家主的职责,我将交付于你。”
“父亲为何这么说?末云三番四次前去凶险之地寻找雪莲,每次都安然无恙,这次也一定会平安归来的。”阿宁只当家主的话是呓语。
“阿宁,雪山中的每一株龙脊雪莲都是由历任家主的心血浇灌而成……”家主痛苦地说道。
阿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家主道:“怎……怎么可能?”
“我们的神明背负诅咒,无法解除瘟疫对世间的危害,但雪团雀可以,神明将此职责交付于我们,我们秉持的大义由此而来,当我的心血耗尽,便也就意味着这世间的瘟疫即将走向结束。”家主终于将这真相和盘托出。
“可是……我不明白。”阿宁虽震惊于真相,可为何父亲如此笃定末云无法回来。
“为了这大义,我们承担了太多种族的憎恨。想要保全一方,另一方的利益便会受损。”家主面色痛苦地说道。
“但对雪山上的物种来说,承受的却是生命的威胁,豪猪一族在瘟疫中死亡惨重,多数都死于人类的捕猎之手。这种憎恨不会与我们秉持的大义相抵消,我的死还不够,只有末云也死去,我们所背负的罪孽才会真正结束。”说完这番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家主所有的力气。
阿宁跪坐于地,对家主所说的话,她震惊之余却也充满了无法理解。
“瘟疫很快就要结束了,阿宁,带着我们的部族,走向更好的生活吧。”家主说道。
可是哪有什么所谓的更好的生活呢?
此后的几天里,阿宁日盼夜等,始终没有看到末云归来的迹象。
最终在雪团雀确凿无疑的内部信息中,阿宁终于相信了末云已经坠崖离世的真相。
彼时家主虽已经预测到儿子的死亡,但听闻此消息后依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已经进入最后的弥留时刻,在星荧洞窟巨大的巢穴中央,家主将头顶那枚羽毛放到阿宁的手上,然后对在场的所有雪团雀说道:“从此往后,阿宁会成为新任的家主。雪团雀的重任将交予她之手……”
说完这句话后,家主便撒手人寰。
“我继任之后,雪团雀建立的雪山信息网已经全面走向崩坏。而雪团雀内部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死亡案例,死而复生的魔物妖邪会不断攻击雪团雀,于是不得已间,我取消了群聚的生活策略,允许大家在雪山中各自寻找栖息地……”阿宁说到这里时,身上的微光已经开始变得黯淡。
“呵,你当时已经有孩子了吧,洄云,那个独自在雪山中长大的少年。”鹤衡说道。
洄云便是阿宁和末云的孩子,白算子痛苦地握住双拳,这场罪孽到底何时才能走向终结?
“嗯”阿宁说道,“我认为死去生物对雪团雀的憎恨已经成为了诅咒,他们攻击的应该是我腹中的孩子,只有我孩子死去,诅咒才会消失。但我已无法承受更多的牺牲,更何况洄云他当时甚至还并未出生……”
“于是你便叛逃了出去,让同族承受这种攻击?呵呵。可真是‘无私’啊。”鹤衡说道。
将木剑再次拿起来,鹤衡说道:“我死去的亲人同族,唯有杀了那少年才能解了诅咒,进入轮回之道。你便等在这里,等他死后与你汇合吧!”
“等等!”白算子再次拦在阿宁面前,“一定是有别的方法的,否则阿宁不会将洄云一人留在这雪山之中。”
“没错……我的确找到了别的方法。鹤衡,请你给我一次机会……”阿宁如此说道。
鹤衡只将木剑指向阿宁:“没有别的方法,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缓兵之计罢了。”
“没用的东西,原本以为你我之间有些共通之处,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懦弱,丝毫没有堪当大任的能力。”鹤衡将白算子的脑袋踩在脚下说道。
“放过狻七,他已经离开雪山许久,不是你我恩怨的承受者。”阿宁说道。
“承受者,呵,他当然不是什么承受者,当初若不是他,你的丈夫末云且还能支撑上一段时间呢。”鹤衡说道。
“末云是帮助人类找寻龙脊雪莲时,因为暴风雪意外坠崖的。不是吗?”阿宁看向白算子,希望得到回答。
但白算子低下头去:“对不起,阿宁……”
“豪猪一族最擅长于嗅探,通过深埋在雪堆里的遗留物,末云死亡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当初正是你的这位挚友,将你的丈夫逼迫而死的。”鹤衡指着白算子说道。
可以说鹤衡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狻七,或者说是白算子的出现。
只有这个人能激发阿宁强烈的恨意。
而失控的恨意,足以达到任何目的。
眼前的状况愈发朝着鹤衡预设的方向而去。
胡桃眼看阿宁的鬼影因极度的愤怒开始膨胀,很快就要变得压制不住。
这时她的手腕部分一松,小雀不知何时钻了进来,从方才就一直在为她松绑。
“你杀了他?”远处阿宁质问白算子道,语气愈发地恐怖。
白算子闭上双眼,从方才便选择去救阿宁开始,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无论如何,末云是无辜的,当时我逼迫他杀死同行的人类。他不愿意,于是选择了一同赴死……自此我便离开了雪山,一直到现在才回来……”白算子毫无保留地说出了真相。
鬼影愈发暴怒:“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带回了憎恶,带回了恨意。害死我的丈夫还不够吗?现在你要连着我的孩子也一起害死吗?”
白算子只闭眼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我,只是想念你们了,我想要回来……”
在阿宁的暴怒彻底失控前,行动不再受到束缚的胡桃立刻唤出急急如律令,将阿宁的影子收入帽中。
“你!”鹤衡看了眼手上没了任何作用的木剑。
“狡兔三窟,我胡桃若是只靠一把木剑行走江湖岂不让人笑话!”胡桃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