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打定主意为其他女子守贞,却娶你过门,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思。”
想到符泠在将军府中受的冷待,许容眉心皱起,显然不悦:“更何况,这和你母亲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许容似乎想起头一次见到符泠时,她为母亲求她下山时执着而狼狈的模样,一时动容。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一切安好。”许容抬起手,为符泠拭去眼尾水痕。
符泠在洪堂药铺驻留许久,又询问了许容焰火一事,临入夜时,才和香岚回到府中。
“这些吃食,挑些好的给三公子送去吧。”她看向沈重住的方向,吩咐道。
王姨娘方下葬,不知他往后在将军府如何自处,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接济。
香岚应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符泠便回到文韵堂,制作鬼工球的台面上,如今只剩下她准备送给萧承佑的那枚。
她做得最是用心,凝神雕刻着,精致的鬼工球内点燃一枚小小的烛火,宛如划过夜空的流星般璀璨夺目。
制作完成时,香岚携着一身夜色回来。
“三公子闭门不出,奴婢敲了许久门都没有应,只得将那些东西放在院门外了。”香岚叹了口气。
“王姨娘事出突然,他心里肯定不好受。”符泠神色略显惆怅,“给他些时日吧。”
说着,香岚的目光看见符泠案台上做好的鬼工球,眼底闪过惊艳。
“夫人的手艺又精进了,”香岚笑道,“世子殿下见了,定然喜欢。”
“若真是如此,也没白花心思,”符泠笑得有些勉强,“只是不知……殿下是否会领我的情。”
那杨姑娘的一封书信便被他宝贝成那般,而她耗费了好几个夜晚才完成的鬼工球,许都入不了萧承佑的眼,最后只成无用功。
脑海中闪过许容的话语,符泠眸光渐深,白皙的手指从鬼工球的边缘滑过,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
只是要个孩子而已……
事情既成,她心愿了解,萧承佑便是要和他那心上人双宿双飞,也与她没有干系。
香岚似乎察觉到她的心绪,亦有些低沉:“不知殿下今晚还来不来。”
话音方落,却听见不远处略急的脚步声,阿书的身影出现在廊庑下。
“禀夫人,杨小姐已到府上了,老夫人请您到正厅去。”
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了,符泠怔怔地点了点头,衣袖下手指不安地蜷缩起来。
“知道了,我随后就去。”她强颜欢笑道。
竟这样快……符泠心绪沉沉,匆匆到了正厅。
她一眼便看见萧承佑身边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显眼而华丽的边疆服饰,生得明艳动人。
而萧承佑还未换下官服,端坐着低头品茶,似乎与她并不十分亲昵。
“这是大将军部下之女杨月开,在府上借住一段时间。”老夫人介绍道。
符泠已调整好情绪,主动朝她一笑,还未来得及说些客套话,却见杨月开偏过头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眸蓦地睁大:“你就是世子妃吗?”
“正是。”符泠温和应道,杨月开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甜美的颊边漾起微笑。
“姐姐,你生得真美。”杨月开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随即旁若无人地捂住胸口作感慨状。
“简直像天仙一般!”
袖口忽然传来力度,符泠微怔,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奉承。
而杨月开并不在意她的疏离,又打量起符泠腰间的香囊来。
杨月开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歪头问道:“这荷花的纹样真是绣得栩栩如生,我在边疆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玩意,可以给我瞧瞧吗?”
符泠有些诧异,她来到将军府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关心她的香囊。
“妹妹谬赞了,”虽心中仍怀着警惕,符泠还是温柔地将香囊递了出去,“妹妹若是喜欢,这香囊便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真的吗?”杨月开激动得似乎要跳起来,接下香囊稀罕地打量了半天,旁若无人地捧在鼻子前深嗅了一下,“好香啊!”
这般不羁的举动,顿时令周围众人神色各异,老夫人眼神微动,却也没有阻止。
纵是符泠待人持重,也不禁红了脸。
边疆长大的女子果真是行事无拘,天真烂漫,看着杨月开友好的笑容,她心间不禁融化了些许。
可转念一想,连她都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女子,萧承佑又岂能不喜欢呢?
“姐姐,今晚我住哪儿呀?”杨月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符泠垂眸凝思,一时并未回答,余光打量着萧承佑的表情。
不同于她从前的设想,萧承佑看向杨月开的神色平淡如常,冷冽的模样如天穹中一轮皎洁的皓月,高高悬挂于天际,似乎不会为任何人坠落。
只是少顷出神,符泠试探问道:“殿下觉得,杨小姐住在哪儿比较好?”
萧承佑的视线静静地落在符泠面庞上,她耳垂还带着些微红,微抿的唇瓣和眼底闪烁的光芒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的心情。
萧承佑的脑海中骤然荡过符泠抱着他低声啜泣的模样。
符泠说她害怕杨小姐抢走她的夫君,怕他会不要她……
殊不知,他和杨月开在边疆时实际没有任何交集,只因她是大将军部下的女儿,如今才照顾几分。
符泠察觉到的,他的疏离和冷待,一切令她担忧的根源都是因为——他不能够。
他不是符泠的夫君,这是他最沉痛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他永远无法回应的苦涩。
“你来安排便是。”像是宽慰,萧承佑的声音带了几分轻柔。
“我在边疆野惯了,姐姐随意安排便是,”似乎看出符泠的拘谨,杨月开笑道,“我不挑地方的。”
符泠隐约松了口气:“那妹妹便住在明光堂可好?”
说罢,她视线瞥向老夫人。
明光堂是府中接待宾客最好的院落,称得上厚待于杨小姐,但同时,也离萧承佑的书房有些脚程。
老夫人并未在乎这点小事,点点头:“也好。”
“那便谢过姐姐了。”杨月开眼神亮亮的,像摇尾巴撒欢的小狗。
正说着,她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正厅内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