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周星旭在张子文的带领下来到了张白圭的府上,张白圭正欲出门去府衙里,迎头碰上了陪着周星旭进来的张子文。周星旭一身墨色长袍,身披黑色斗篷,眉目疏淡,五官精致立体,宛若雕刻,衣摆如流云,远远望去丰神俊逸,比他那年少有为的儿子张子文还要略胜一筹,只是这么好看的男儿脸上平白多了几分阴翳邪魅之气。张子文领着周星旭走近张白圭,说道:“父亲,这是要去府衙里了吗?”
张白圭点了点头,问道:“子文,你不是说奉了陛下的旨意回姑苏办事,怎么今日有空回府里了啊!陛下,交代的事可千万要办妥,切勿再向从前那般像个孩子一般。你要知道,在朝中当差,可不比你在家里啊!需得处处小心,谨慎些才好。”
张子文点头应允道:“父亲,孩儿知道,父亲,放心便是!”周星旭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温馨。他生在帝王家,从小便没有感受过父爱,又幼年丧母,独自一人在东宫长大。
幼时每到夏天多雨时节,屋外惊雷不断之时,他若是害怕了,只能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他羡慕湘王有生母陪伴在身边,有身为皇帝的垂爱,更羡慕眼前张白圭对张子文的舐犊之情,这一幕深深地触动着他柔软的内心。张白圭看着张子文身后的俊俏小郎君,问道:“子文,你身后的这位是?”
张子文刚想介绍他,被周星旭使了个眼色,拦了下来,他上前朝着张白圭拱手行礼,说道:“回张大人,小的是张将军帐下的将士邹行阳,张将军说他要回府里取些东西,特意带小的前来帮忙的。”张子文见他堂堂太子爷,竟然能屈身向他那个四品的知府父亲行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被惊的目瞪口呆的。张白圭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自称为邹行阳的男人,赞许地点点头道:“金麟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上九霄!子文,你这位部将小兄弟面相可了不得啊!”
手掌重重地拍在周星旭的肩膀上,张子文惊的忙要上前拉下他父亲的手掌,低沉着嗓音,轻摇着头,说道:“父亲,不可,不可啊!”周星旭灿然一笑道:“无妨,无妨,我和张大人初次见面,竟能得张大人如此盛赞,望借张大人吉言,他日真能扶摇直上九重天。”
张子文咧着嘴,说道:“父亲,这姑苏城的瘟疫刚平息不久,想必府衙里有不少公事在等父亲去处理,父亲,您快些去吧!”张白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扶桑初起,天色尚是朦胧的,张子文这是让他快些出府啊!他深吸一口气,道:“也罢,老夫这就去府衙里,免得你们嫌老夫话多。”
张子文道:“父亲,哪里的话。”“子文,你何时走?今晚有空在府里吃饭?”张白圭眼中闪过一丝期盼,他不能过问皇帝交给张子文办的事,但他想知道张子文能不能留下来陪他吃顿饭,或是留在家中住一夜。他怕张子文将皇帝交代的事办完后,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几年,或是多少年才能再次父子相见。儿行千里母担忧,身为张子文的父亲,同样也在担忧着远行在外的儿子。
张子文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星旭,他自然是懂他父亲话里的意思,他何尝不想多留几天,陪着张白圭好好的吃一顿饭,留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一夜,但是他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他身张白圭不愿意张子文为难,依依不舍地拍着他的肩膀,轻叹道:“也罢,子文你去忙你的吧!陛下交代的事为重,咱们爷俩聚聚一事,来日方长,不急。”张子文满面愧疚溢于言表,过了半晌,才说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
“傻孩子,你能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着想,为父甚是欣慰。时间也不早了,为父该去府衙里了,你们且去忙吧!”
张白圭说着,便往府外走,张子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本就瘦弱的背影,因上了年纪,又感染了疫病,身体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古人常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张子文深感不能常伴在张白圭的膝下,一时间触目伤怀,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痴楞地一直看着张白圭的背影消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周星旭一拍张子文的肩膀,说道:“张大人已走远,将军莫要再伤怀了。”张子文微微颔首,道:“嗯,太子殿下,方才家父多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太子殿下别放在心上。”周星旭哑然失笑道:“本太子羡慕你们这样的父子之情还来不及,又怎么怪罪张大人呢!”
张子文赔笑道:“殿下这样的身份当是天下人都羡慕的,反倒羡慕我们这些寻常人家父子关系呢?”周星旭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径自往林子衿所在的西厢房走去。张子文紧随其后,正诧异周星旭怎对张府的地形如此熟悉,又对去往林子衿的西厢房的路线如此的轻车熟路。
他们已来到了林子衿所在的西厢处的院落。林子衿所住的房门仍是紧闭着的,张子文以为她还未睡醒,叫来跟在身后的丫鬟,吩咐了几声,那丫鬟紧走几步,来到林子衿的闺房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敲了几下后,仍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又快步走到周星旭和张子文身边,屈膝行礼道:“回少爷,小姐好像还未曾起床。”
张子文一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丫鬟缓缓地退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星旭,他脸色阴郁的可怕,只好赔笑道:“太子殿下,您看舍妹还未起床,要不就算了吧!”
周星旭好似没听见他的说话声,径自走到林子衿的闺房门前,不管不顾地猛敲了几下门扉,见无人应答,一用力将门给推开。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的锦被也被叠的整整齐齐,湘王曾睡过的卧榻亦是整洁的刺目。
张子文跟过来,站在周星旭的身后,惊讶道:“这一大早的人怎么就不在房间里,这是出去了吗?”
后院看门的老仆张伯见着林子衿的房门被打开,走了过来,见着是张府的少爷张子文,忙上前行礼,道:“少爷,您回来啦!”张子文将那看后院的老仆张伯扶起,笑道:张伯请起吧!我就是回来取个东西,顺道看看子衿。张伯,你可知子衿这一早去哪里了,一大早的也不在闺房里,她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