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锁妖塔倒塌一事,瞬间便传遍整个江湖,不少武林中人及仙门弟子造访蜀山询问缘由经过,可均被守门弟子拦在门外,并告知“掌门有言,因锁妖塔崩坏,塔中妖邪逃逸不知所踪,恐为祸一方,各门各派有降妖伏魔之需,蜀山弟子必全力相助,但锁妖塔一事经过尚未查清,缘由仍不明朗,恕无可奉告”。蜀山还派出真武、玄气、元神三大长老各带本门精英弟子若干,赴开封、江宁、洛阳等地预防妖怪侵害,并着手向江湖各门各派发出了除妖邀请函。
南武林盟主林天南近日犯了失眠多梦的毛病,每天半夜仍需舞剑一个时辰并少饮些酒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便会梦见女儿小时候刚刚习武的样子,天真烂漫却又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可能是太过于想女儿了吧。
这一天,林天南正在林家堡中指点弟子练武,突然管家林忠来报,有周边村民声称在野外遇到妖怪,林天南眉头一皱,拿上自己年轻时使用的佩剑,叫上几名弟子便策马出了堡。林天南离开刚不久,林家堡便来了一名送信的蜀山弟子称有信件需林堡主亲启,管家林忠称林堡主刚刚出门,让其不妨在堡中休息片刻,那弟子称尚有要事不便久留,留下信件便御剑离去了。
几日后的京城尚书府中,刘晋元在多日调理下身体逐渐康复,于是来到自家花园赏花,突然想起最近几日竟不见妻子彩依,问向院中的园艺丫鬟才得知彩依前些日子收到老家来信,回家探亲了,因自己这几日卧床不起,便向老爷夫人辞行了。刘晋元听了其说辞也没有多想,便打算趁着今日好天气到街上转转,正碰上母亲迎面走来,赶忙上前问安。
“晋元,你好了!”刘夫人见儿子已能下地行走与常人无异,上前仔细看了看其气色确实不错,这才放心离开,直到走出刘晋元的视野才低头小声叹道,“真是多亏了彩依...”。
随后,刘晋元穿过中庭走廊欲到书阁去向父亲请安,路过荷塘时发现一名陌生女孩随着两名丫鬟从身旁经过,见其模样清秀,衣着虽破旧污浊,眼神却透露着一股英气,打听后从丫鬟口中得知这女孩姓姜,是一无父无母的孤儿,今日清晨夫人到庙中上香,回府的路上遇到女孩时见其已饿晕,觉得可怜便带了回来。
“这姑娘若留在府中,怕是那些未曾娶妻的家丁守卫又要春心荡漾了。”刘晋元心想着,不免觉得有趣,“这姑娘和表妹还有些神似呢,若是以后见到表妹,定要与她分享此事!”
且说李逍遥当日于锁妖塔底力竭之时,亲眼见到那巨剑向自己砸来,幸好被林月如推开才免于被砸,否则血肉之躯岂能承受那不下万斤的钢铁?巨剑落下后,李逍遥便被其震晕,即刻不省人事,只是隐约感觉到锁妖塔的砖石坠落,重重砸在自己的头部、胸口、双腿等部位,不过幸好都不致命,随后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人救了,再然后便没有知觉了。
“师兄,这三个孩子...”
“我查看了三人伤势,除李逍遥伤势尚在蜀山医药能力范畴,尚且风险极高,其余二人...”
“这怎么办!你说过他们是有恩于蜀山!你可不能就不管了!更何况那赵姑娘...”
“师弟莫急,看来只能到苗疆找那老朋友了。”
蜀山本就地处川蜀一带,相距苗疆并不遥远,加上剑圣、酒剑仙之御剑技巧之精湛,只过了片刻便将重伤昏迷的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三人带到隐居在苗疆地区灵山中的圣姑住处,交代了几句后,剑圣便御剑离开了,酒剑仙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了句“过几日我们再过来”,然后也一并离开了。
圣姑其实并非名字,而是职务,是南诏国白苗族所信仰“巫月神教”大祭司之护法,而上一代大祭司正是女娲后人巫后林青儿,也就是赵灵儿的生母,自十年前林青儿失踪,巫月神教大祭司一职便空缺至今,圣姑一职便也如同虚职。不过说起当今圣姑,其年轻时曾舍身保护林青儿不被仇敌所害,后来又为白苗族培养出大批优秀的巫术、蛊术、医术人才,白苗族政权诸多重要人物均师从圣姑一门,所以其在白苗族和巫月神教中地位极为尊贵,因年轻时为躲避仇敌而隐姓埋名,除了少数几个亲近的人以外无人知其真名,当地传闻一说姓明,一说姓黄,不过经证实均为讹传,大多仅以“圣姑”相称。
圣姑家位于大理城外灵山脚下,其建筑模式为苗族传统的吊脚楼,一共两层,下层不住人,存放了些炼药、炼蛊的器皿,上层则用藤编的屏风将空间分布为药房、大厅和卧室,药房内放满各种蛊物和药材,屋内陈设简单整洁,时不时会有山风吹入房间。
圣姑看着摆放在地板上的、已经昏迷了多日的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三人说道,“尽管送来的及时,可是...”,紧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个女娃子...唉!”
圣姑事先便仔细查看了三人的伤势,得知其中李逍遥的伤势最轻,为灵力真气透支加上外伤所致,以灵药辅助,结合其自身修为根基不日便可苏醒,林月如本修为较浅,且因遭受巨剑重创而颅骨粉碎,周身经脉十断八九,如今能否续命已是奢望,而赵灵儿的问题也同样棘手,便是其为女娲后人,常言道,凡人病则以凡药医,神仙病则以神药医,女娲后人之病自是以不寻常之灵药方可治愈。
圣姑以汤药喂服,针石辅助,日夜观察眼前三位年轻人的病情,终于在剑圣将几人送来的第十二日,察觉到李逍遥的脉象趋于平稳,已有复苏征兆。
果不其然,李逍遥此刻虽还没能苏醒,却已有了些许知觉,此刻他感觉身体无比疲惫,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奋力朝一个方向跑着,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背影,随着那背影越来越近,竟发现那人竟是林月如!
“月如!太好了!你没事!”李逍遥兴奋叫道,急忙跑到其跟前,可是林月如似乎有意躲着李逍遥似的,将身子转了过去,依旧背对着李逍遥。
“月如,你怎么了?”李逍遥疑惑道,“我们这是在哪?月如,我们被救出塔了么?”
“李大哥。”林月如背对着李逍遥默默说道,“我们说过的吃到老,玩到老,如今还作数么?”
“李大哥。”还没等李逍遥答话,林月如继续说着,好似在对李逍遥说,又好似自言自语,“我娘来了,我要去见我娘,你要不要一起呢。”
“我这浑身这般脏乱,要不还是下次吧。”
说完,只见林月如的身影便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终竟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如!”李逍遥猛地喊道,发现自己并不是深处黑暗,而是躺在藤编的垫子上,李逍遥慢慢坐起,只觉得浑身剧痛,原来是左臂、右腿都已断了,就连肋骨也断了三四根,看了看自己浑身缠着绷带,绷带缝隙里还传出刺鼻的药味,自己所处的地方像是书中说的那种西南一带的吊脚楼,原来自己真的获救了。
“月神保佑,你可终于醒过来了!”李逍遥见到一名身穿蓝色褶裙,腕佩银饰,手持木杖,相貌差不多六十岁,面相慈祥的老婆婆从屋外走了进来,缓缓的上到二楼,为李逍遥号了号脉,知道其已无大碍,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笑容。
“老婆婆,这里是?”李逍遥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和环境,不免有些紧张,“是您救了我么,灵儿和月如在哪里?”
“这里是我家,苗疆灵山,李少侠不必紧张。”圣姑温和的说道,又看了看卧室方向,“二位姑娘在这间屋子里。”
李逍遥听闻后也顾不得浑身的剧痛,猛地便站了起来,因腿部无力差点倒下,幸亏圣姑及时将其扶住,将手中的法杖递给李逍遥,这才让其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在房间右侧,李逍遥一进屋便看到了右侧床上昏迷不醒的赵灵儿,拐杖也顾不得扶便扑到床边急促的呼喊,“灵儿!你听得见么!”又转头看向圣姑,“老婆婆,灵儿要不要紧?”
“放心,放心,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按照她的情形看来嘛,死不了!”圣姑看着李逍遥的着急样子,心里有一点欣慰。
“为母?”李逍遥闻言惊愕,圣姑看李逍遥的表情猜出其应该并不知情,于是解释道,“这丫头一直凝聚着真气护着肚子里的胎儿,只要这股气不散,加上我的灵药,不会有生命危险。”
“啊哈?胎儿?我的?”李逍遥仔细回忆着,片刻后惊道,“想不到我要当爹了?”
“别高兴太早!”圣姑为其敲了警钟,“你的妻子是神族娲皇后裔想必你已知晓,这一族类每当十六岁至十七岁的某一天,身体便会蜕变,在这关头若是发生情绪剧变或是受到外界伤害,便会蜕变失常,出现走火入魔之兆,她的身体应该正是在其蜕变之时发生了些意外,导致根基受损。要想救下她母子二人的性命,则必须要用这仙药才行。”
“仙药?”李逍遥闻言便向其拜了一拜,说道“您一定知道这仙药怎么找,还请您赐教。”
“这仙药虽罕见,但以你的本事也不难求。”圣姑缓缓说道,“要治好她母子,需以神木林中‘金翅凤凰蛋壳’,加上大理城外火麒麟洞内‘火眼麒麟角’,二者药力中和,便可帮助你妻子完成蜕变,伤病痊愈。”
说完后,圣姑又继续叮嘱道,“金翅凤凰和火焰麒麟均我族圣兽,你只可取药,不可伤其性命,否则必遭天谴。”
“好的老婆婆!找药的事就交给我吧!”李逍遥自信的答应道,浑然忘了身上的绷带和伤,“对了,月如呢,她比较精明,她跟我一起去的话,我比较不会失手。”
“哎。”圣姑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她可以瞑目了。”随后指了指屋子左侧那张床,便慢慢走出了房间。
“这!这不会是真的!”李逍遥五雷轰顶,万念俱灰,前几日还和自己一起入塔救灵儿、答应和自己吃到老玩到老的“刁蛮千金”,如今却变成了面前用白布盖着的冷冰冰的尸体。
以往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
从苏州城外的一场误会,到比武擂台上的较量,到三人首次行动破获贩卖人口团伙,到探险隐龙窟寻找灵儿,到白河镇和鬼阴山的一件件事,再到从扬州到京城再到蜀山的追寻之路,以及冒死闯入锁妖塔...
相逢不过数月,却已有生死之交,奈何逝者已矣,生者却仍需砥砺前进。
苗疆地区气候湿热,李逍遥怕林月如尸身腐坏,欲将其下葬,可圣姑却说林月如虽已断气且天灵碎裂,凭传统医术自是回天乏术,但以巫月神教秘传巫术未必不可尝试,况且其尚有完整经脉存留,尚有复生可能,李逍遥听闻有复生的可能瞬间异常兴奋,跪拜在圣姑面前请其一定要将其救活,圣姑也只是淡淡说了些尽人事听天命之类的话,关键在于秘术多年来无人尝试成功,因无从参考便只能自己仔细钻研,同时还安慰李逍遥,自己有秘制草药,可保尸身不腐,让其放宽心,说完后将林月如随身的佩剑和玉佩交给了李逍遥。
李逍遥浑身多处受伤,行动不便,圣姑便为其用桃木做了把拐杖用来行走,李逍遥起初只是在圣姑家附近走走转转,或打扫庭院,后来见圣姑每日采药、炼蛊,不免来了些兴趣,圣姑也不吝啬,开始对李逍遥教授了一些医药和蛊毒的原理,李逍遥悟性极高,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闲暇之时,李逍遥也会和圣姑唠唠其他事情,可每当提起是谁将自己三人送到这里时,圣姑就避而不谈,或者用“以后他自会找你”来带过。
过了几日的一个清晨,圣姑见李逍遥还未睡醒,便独自出了屋子,一路向西走去,直到一座小桥前方才停下,桥上两人已等候多时,正是剑圣和酒剑仙二人。
“圣姑,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剑圣率先问道。
“小两口的命是捡回来喽,可林姑娘我就没什么办法了,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过我说独孤老头,居然让我这用毒的老太婆来医人,还有啊,我早就退位多年啦,你也别叫我圣姑啦。”圣姑竟叫着剑圣老头,可见二人友谊匪浅。
“唉,天下人皆知,您的医术乃当今世上首屈一指,连您也救不活那丫头么?”酒剑仙闻言上前说道。
“要她活过来的办法我不敢保证,可要她不死的办法我这有的是。”圣姑故作神秘说道,随即看着一脸疑惑的剑圣和酒剑仙二人,“时候到了你们就明白了,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成功!一切全看小姑娘造化。”
“好吧,还请一定全力帮帮这些年轻人!”剑圣抱拳说道,“我们该走了,对了,别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过。”
圣姑微微点了点头,剑圣和酒剑仙正欲御剑离开,可不远处一个声音将他们叫住。
“师父!剑圣前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半个身子缠着绷带的李逍遥,手扶拐杖,正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