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说说,我都跟你说第几次了?又得罪了客人,我天天白养活你啊?”妓院老鸨子拿着竹条训斥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坐在地上不停抽泣着。
“喝酒你不行,弹琴你不学,唱歌你不会,姿色也平平,做咱们这一行,你多少得占一样吧!”老鸨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看在咱们是同村的份上,我出钱替你葬了你爹娘,连卖身契都没要你的,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咱们虽说是下九流,但咱们这也是京城正经纳税的买卖,逼良为娼的事我是不是也没用到你身上,要我说,你要是做不了就别做了,在这红袖苑里端茶倒水一样能赚点小钱,就是赚的少了点,也好过你现在非得挣不到钱还惹人好的多!”老鸨子语气有严厉几分,手中竹条用力敲打着桌面,虽时不时在女子面前晃晃,但并未真打在其身上。
“还有,你别有事没事非给客人们作那歪诗,你当咱们这是国子监还是太学院?来咱们这的是来消遣的,不是听你胡说的。”老鸨子继续“义正言辞”的教育着,李逍遥无心听其对话,正要敲门进去询问,便听到身后一喝得烂醉的男子满嘴污言秽语,正拉扯着一名茶水小妹不肯松手。
“这位公子,莺莺小姐已经有约了,要不您找妈妈为您叫其他姑娘。”茶水小妹一脸惊慌,企图摆脱束缚但因力量悬殊而难以挣脱。
“妈的,老子听说这红袖苑里的莺莺姑娘国色天香,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一睹芳容,你说她有约了?那老子大老远来一趟玩了个寂寞?”男子醉醺醺的,浑身散发着酒味和臭味,看其衣着打扮似乎是帮派中人。
“莺莺不在,好,老子看你也不错,那你陪老子耍一耍!”男子说罢便欲将茶水小妹扛在肩上,李逍遥见状急忙上前扯住其衣领,将其拽开,男子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又在地上滚了几圈,颇为狼狈。
茶水小妹赶忙对李逍遥表示感谢,得知其找莺莺姑娘有事相商,便将其带到莺莺姑娘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后表明来意,便端着茶盘离开了。
李逍遥在房门前等了一会,便见到一名身着粉色长裙,外搭一件轻薄纱衣的浓妆女子缓缓走出房门,其眼中还透着一丝哀怨,有一些文章中“似诉平生不得志”的意味,想必此人便是那莺莺了。
莺莺上下打量李逍遥一番,感觉看着面生,便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找小女子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是为你丈夫一事而来的。”李逍遥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说吧,这次又欠了你们多少钱?”莺莺闻言目光有些黯淡,淡淡的问道。
“钱?你误会我的来意了。”李逍遥闻言有些纳闷,感觉眼前这位女子的举止并不像那乞丐所说那般,便继续问道,“我们在街上遇到了一名乞丐,他自称是你丈夫,说他经商失败如今却遭逢你抛夫弃子,你身为人妻为何置他不顾?”
“呵,他是这般说我的?”莺莺闻言顿时增了些许怒气,“真是笑话,我置他不顾?他也不看看,我在这出卖灵肉、忍辱偷生,是被谁逼的?他当初经商失败,欠了不少债,还是我变卖了嫁妆又向娘家借了不少才还上了欠下的钱!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我说他不是经商那块料,本本分分做工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可他嘴上答应好好的,私下里又背着我将家里的钱全都拿去做买卖了,还一下子跑到了渝州!这一去不要急,血本无归不说,还染上了赌博!家里没办法,便将房子田地都卖了,我本想不和他过了,可是孩子怎么办?于是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找个营生养家,结果...”
莺莺说到此处竟泪如泉涌,“他不知从哪又染上了五石散,那东西,是能碰的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已经是揭不开锅了,我也是没有办法,靠他是没法养孩子了,我便来到了这红袖苑...”
“啊,原来是这样,抱歉夫人!”李逍遥得知真相连忙致歉,“我听信了他一面之词,险些冤枉了夫人,我这便去找他理论一番!”
李逍遥出了红袖苑,将与莺莺的对话告诉了林月如,林月如闻言大怒,称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声称要给那乞丐一番教训,过了不一会,二人便回到刚刚遇到那人的地方。
那乞丐正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个包子,正坐在一块石砖上有滋有味的品尝着,后背却突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飞出了三尺远,狠狠摔在地上,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也轱辘了一段距离,被一辆驶过的马车车轮压成了饼。
“哪个不长眼的暗算老子!”乞丐挣扎着站了起来,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李逍遥和林月如二人,惊愕道,“是你们?你们...”
“我见到你妻子了,似乎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呢。”李逍遥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若如她所说,你如今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
“你们去找我老婆了?”乞丐一脸慌张,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背着妻子把钱都败光,还吸食五石散,你这种人可真是个渣滓!”林月如也是一脸厌恶的骂道,抬手便欲教训乞丐,乞丐吓得赶忙抱头蹲在地上。
“算了月如,这种人教训一下便可了,况且他如今落得这番田地,也算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李逍遥抓住林月如即将落下的手说道,林月如也不屑和这种人纠缠,便打算离开。
二人刚刚走出不远,哪知那乞丐又从身后喊向两人,“老爷太太,我这有个大秘密,您要是肯将身上一半的钱给我,我就将秘密告诉你们!”
“是有关尚书府少夫人彩依的,嗨,你们不感兴趣我告诉别人去!”
听到是关于彩依嫂嫂的消息,二人立刻转头回到乞丐面前,那乞丐却满不在乎的张望着四周,还吹着口哨,好像看不见二人似的。
“你说有关尚书府的秘密?你从何得来的?快说!”林月如态度强硬的说道。
“咦?你是哪位?找我叫花子干什么?”乞丐看了看林月如说道,“我又不认识你,跟人打听事就是这个态度么?”
“看你这副德行便是胡说八道!”林月如低头看着乞丐,和乞丐对视了片刻,“大街上这么多人你不找,你偏偏找我们,难不成你认识我们?”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方才这位和一个中年男的出了西城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中年男的就是苏州林家堡的林天南,我早些年的时候去苏州做买卖还见过他几次呢,那林天南和京城礼部刘尚书是连襟这京城无人不晓,小姑娘你手里现在又拿着林天南的剑,你敢说你们和尚书府没关系?”乞丐巧舌如簧的说道,令李逍遥和林月如大为惊讶,想不到眼前抛妻弃子的乞丐竟然有一副好眼力。
李逍遥听到乞丐说曾去过苏州,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向其问道,“你去过苏州,还去过渝州做买卖,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郑的苏州商人?”
“哦?你还认识郑老兄?”乞丐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逍遥,随后又哼了一声,“那小子如今想必已经大富大贵,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并非如此,他如今落魄至极,沉溺于赌坊,妻子儿女都不管不顾,老婆病入膏肓了还是我们帮着垫付了药费。”李逍遥继续问向乞丐,“你们二人都是原本富庶却家道中落,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你们变成这番惨状?”
“唉!这么多年了,我还妄想着能练成博艺绝技,驰骋赌场,想不到...”乞丐神情落寞,长叹一口气后站起身来,靠着一旁的房屋立柱说道,“那一年,我和苏州的郑兄合伙做药材生意,经人介绍认识了位渝州的商人,那商人给的价格我们感觉比在本地做买卖强得多,便去了一趟渝州,果不其然,赚的虽不能称得上一本万利,但也是盆满钵满...”
“当时距离约定返乡的时间还有些时日,便在当地四处闲逛,时而饮酒赋诗,时而钓鱼泛舟,有一天,我们二人在渝州城南的河边垂钓之时,遇到一位老鱼叟,他有一招手法绝技,若是学会了,钓鱼则竿竿有货,赌博则场场能赢,甚至还能练出绝世武功...”
“什么手法这么厉害,你不会蒙人的吧。”李逍遥显然不相信天底下能有如此技巧,一脸怀疑的说道。
“我一开始也不信,可是后来见识了那鱼叟的本事,的确神乎其技!”乞丐说到此处两眼放光,“那招好像是叫做‘乾坤一掷’来着。”
“你是说‘乾坤一掷’?”林月如闻言大惊,又转向李逍遥说道,“这招我听爹爹讲过,据说是神仙的功夫,有缘人遇到神仙指点一二便能习得其中一招半式,便可根据其悟性在不同的领域上大显身手,但是资质不高者和无缘之人学了便难有作为,甚至降低福报,沾染霉运...”
“原来如此,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是我修为不够呢,还频繁到赌场找人切磋,想不到...”乞丐说道此处竟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语调也低沉下来,“我染上赌博,害了自己,害了妻儿,因为欠下巨额赌债又被人下套染上五石散,我可真不是人啊!”说罢,乞丐便要以头撞墙,幸好李逍遥手疾眼快将其拦了下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资助你一点钱,你好好过日子,找个正经营生,想来也能衣食无忧,如果你真能痛改前非,想必你妻子和你孩子会很欣慰的。”林月如见此人有悔改之心,便也不再言语刁难,而是安慰起来。
“多谢二位,这钱我万万不能收,在京城这地方,每一类人都有每一类人的活法,我自有谋生之道,眼下还是得先把这五石散戒了。”乞丐对二人抱拳说道,“对了,刚刚说那尚书府的秘密,纯纯的是一些谣言蜚语,不足为信,我也就不跟两位说了。”
可林月如称十分感兴趣,让乞丐如实说出,那乞丐便只好将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可无非是一些街头巷尾的传闻,如“彩依是蝴蝶变的,张开翅膀便能飞上天去”、“彩依每晚城门关闭后都会飞到城西的树林之中”、“彩依经常会拿些花草来直接吃”等等,林月如听后感到京城中有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李逍遥和林月如在外城买了些东西,准备回到尚书府去看望一下刘晋元,行至内城南门朱雀门却发现城门已被士兵把守封禁,询问周边的百姓才得知,今日即将有室韦国的使团前来进京朝拜,不日便会抵达,因此今日内城南门用作使团通行,特封禁一日。
听闻使团距离京城已不远了,二人便决定等候一会观看使团进京的盛况,过了半个时辰,便见到内城中跑出许多士兵,先以铜锣清理干道上的行人,随后两行人在街道两侧站成排,将行人拦在道路两旁,随后便看到使团的车马队伍缓缓进入外城。
使团队伍及其壮大,走在最前面的是本朝引路的骑兵,金甲银枪尽显大朝风范,紧跟的便是室韦国使臣,随后便是浩浩荡荡的货车队伍和仪仗队伍,还有跟随使团出行的马车,其中承载的多为室韦国的贵族和随行外交官员,另有同行的法师、萨满,其衣着怪异让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其中还有一人为传统道人打扮,也是令人疑惑。
“这一趟过去,估计和北边室韦的贸易得更频繁了,估计不少人还能借机会发个财!”围观的一名商人说道。
“可别掺和这了,那蛮夷之人哪是那么好沟通的,去了那地方小心回不来!你看前几年南诏国不就是么,仗着地处边远不把我们天朝当回事,好多到那边的商队都被无端杀害了,要我说,打死我这辈子都不出国去!”另一名衣着光鲜的员外说道。
“怎么室韦的使团里还有个道士呢?难道他们那里的人也信道教么?”望着那使团人群中身着道袍之人从面前经过,林月如不解疑惑道,旁边的一名妇人闻言凑过来说道,“小姑娘不懂了吧,我的一个表弟在皇宫里做吃皇粮的差事,听说啊,这道士是室韦国师的得意弟子呢,法力高深道行不浅,那个国师是中原人,因此他的弟子便是道人打扮了,说不好也是个中原人呢!”
待使团尽数进入内城后,过了不久朱雀门便解开封禁,允许正常通行,李逍遥和林月如便穿过城门,守城的士兵见林月如带着兵刃还查验了其官凭,见到了尚书府的令牌才让其通过,但还是提醒道,携带兵器者切不可走在御道上,否则必治个心怀叵测之罪。
二人回到尚书府,从刘夫人口中得知林天南已离开京城返回苏州去了,林月如感到有些失落,但尽力让失落感不在脸上显现出来,赶忙找个机会离开正堂,到后院去找刘晋元去了。
今日刘晋元身体欠佳,此时正在后花园的凉亭内闭目养神,与李逍遥及林月如交谈几句便有些困倦,随后在二人的搀扶下回到房中休息。刚刚扶刘晋元躺下,彩依刚好煮好汤药前来,连忙向二人打招呼,而李逍遥看到彩依后即刻想起方才乞丐所说的“流言蜚语”,又仔细多看了两眼,觉得嫂嫂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看来市井传闻不足为信。
到了晚饭时间,仍是只有刘夫人和李逍遥、林月如三人同食,席间,刘夫人说道,“幸亏有了你们,要不然这几日我还不知有多寂寞呢,宫中传来消息,晋元他父亲再过两日便会回来,到时候家里摆一场酒宴,让晋元和彩依他们也一块坐坐,我们一家人也热闹一下。”
由于今日和林天南的一番比试,李逍遥消耗较前几日大了些,因此晚上饭量极大,林月如见状一脸鄙夷,而刘夫人则慈爱的看着李逍遥说道,“逍遥别急,慢一点,别噎着了。”似乎是已将其当做自己家的晚辈一般了。
次日天还不亮,李逍遥便被尚书府内的丫鬟敲门叫醒,李逍遥睡眼朦胧便起身打开了房门,见来的人是府中的丫鬟阿萍,问其何事,丫鬟阿萍慌张说道,“李公子,少爷他昏迷不醒了,夫人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请您过去看看呢!夫人也差人去请月如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