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李逍遥便欲出发打探消息,阿奴提议不妨兵分两路分别行动,于今日晚饭后到客栈汇合,由阿奴负责城北的区域,而李逍遥与林月如则向城南打探。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深远的文化底蕴让这座城市繁华富庶,相比于江南的江宁、苏州等地,扬州的园林、山水风光更是别具风味,更为突出一丝张狂之美,李逍遥感叹,若非此时寻找灵儿要紧,这偌大的扬州真是值得好好游玩一番。
正在二人沿着街道打听消息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锣声开路的声音,李逍遥和林月如便和街道上的其他百姓一样撤到路旁,将路中央空出来,随后便看见一伙官差押送着一群身披枷锁的人向北走去。
“哗!一下子抓住这么多贼人,这扬州知州的本事不小嘛!”林月如望着这浩浩荡荡的囚徒队伍,心中甚是震惊,反观苏州的地方官员却尸位素餐,置百姓生计于不顾,可真是天差地别。
“这位小姑娘是外来的吧。”身后一位当地的妇人听到林月如的话说道,“这新上任的知州制定了一大堆规矩,我们老百姓稍有不慎便会触犯了他家的王法,从而被抓,如今扬州大牢里恐怕一多半都是老百姓嘞。”
“什么?有这等事?”李逍遥听到这番说辞,也有些难以置信。
“小伙子你看看你也不敢相信吧,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妇人接着说道,“扬州这两年来都闹飞贼,可是这群当差的连个贼影都捉不到,如今这几日因那知州的连襟家中被盗,竟然下令封城!也不知这知州是要对付贼还是对付我们老百姓!”
就在几人正在攀谈,一个中年男子走近来,一把便拉住妇人胳膊向一旁拽去,嘴里还带着怒气说道,“又在跟人胡说,小心衙役把你抓了去!赶快跟我回家去,以后少跟人乱讲话!”
李逍遥和林月如见二人的举止态度估计应该是夫妻,便也不好过问,便继续沿街打探着消息,行至中午,二人仍是一无所获,便在城南找了一处茶摊歇歇脚。
而今日上午,在城北的阿奴却并未直接去打探消息,而是来到城北一处偏僻的胡同,见四下无人,这才拍了拍掌,说了声“出来吧!”
随后,一个身着褐色便装的年轻男子从胡同的岔路里走出,来到阿奴面前恭敬的行礼。
“哼!我就猜到你们肯定会派人跟着我,我还猜到跟着我的人就是你!”阿奴见到来者,有一丝不悦。
“啊,属下也是奉盖将军的命令,而且,盖将军也是担心您啊,毕竟那赵珏诡计多端而且心狠手辣,您单独行动的话,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年轻男子正是唐钰,对阿奴说话时仍是毕恭毕敬,不敢对其“出逃”的行为有一丝评判。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怪你。”阿奴听到唐钰的语气倒也算客气,怒气也消了大半,“我问你,现在盖师姐他们到了哪里,灵儿公主他们又在哪,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回少主,咱们的人打探到黑苗的计划,他们料到我们会在他们回苗疆的路上围追堵截,所以赵珏和石长老决定带上公主先北上到汉人的京城,再从京城混入发往苗疆的商队返回南诏国,这样便可鱼目混珠躲过我们的围堵,盖将军认为在扬州城中与他们发生摩擦多有不便,便先一步赶在扬州封城前就出城了,现在就带着弟兄们在...”说道此处,唐钰突然听到附近有声响,便即刻住口,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是一只猫发出的声响,这才将阿奴请到一旁后小声说道,“蛤蟆山北面有一家‘荷月饭庄’,是咱们的人开的,那里临近官道,是黑苗人的必经之地,等他们经过,就将其一网打尽!”
“嗯,倒是一条不错的计策。”阿奴仔细想了想,感觉有道理,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灵儿他们在哪么?”
“据我所知,灵儿公主和黑苗众人就在这扬州城中,还并未出城,可是扬州城这么大,实在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盖将军留下属下,也是为了保护您,顺便将您带到大队伍身边去。”唐钰回答道,语气显得有一丝愧疚。
“哎呀,我的本事现在厉害的很,根本不需要你们保护,盖师姐也真是小题大做!”阿奴努了努嘴,又对唐钰说道,“既然知道他们在城中,我们就在城北打探一下,午饭时间还在这个地方汇合。”
“是!谨遵少主安排!”唐钰恭敬的抱拳说道,随后便向巷子外走去,阿奴深知唐钰为人,知道其心思缜密,但行事却容易冲动,便提醒道,“喂,你小心点,遇到黑苗的人别逞能!”
时至中午,阿奴和唐钰在原地汇合,交谈后得知二人都未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阿奴称有些饿了,唐钰便提议去找些吃的,刚走了几步,唐钰又对阿奴说道,“少主,此处地处中原,您着装为苗疆服饰,恐怕目标太大,属下建议找一处裁缝店给您换身衣服才是要紧。”
“买衣服?好啊好啊!”没有女孩不喜欢新衣服,听到唐钰竟主动提议去买衣服,顿时兴奋起来,朝巷子外跑去,“快走快走!对了,我可没有钱,一会你结账!”
与此同时,李逍遥和林月如在附近找了家小食肆点了两份扬州炒饭当做午饭,自从苏州出发以来,因为没有收入来源,要面临的饮食、住宿、医药等开销问题实为令人头疼,加上如今扬州城内高昂的住宿费,令二人不得不省着点花,以后的三餐便基本是告别鱼肉了,更谈不上喝酒了。
李逍遥和林月如用过饭后便打算即刻动身打探消息,路过一处街边的告示牌时,李逍遥随意瞥了一眼,便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拉住林月如便让其一起看看上面的内容。
“奉扬州知州口谕:严格执行宵禁,戌时过后除寻医、报官、救火等紧急事以外一律不得外出,违者杖二十,罚银十两、除客栈、驿馆外私自留宿他人者拘禁三日,罚银二十两、随地吐痰、小便杖二十,游街示众、妨碍官差办案拘禁十日,罚银二十两、聚众赌博没收赌资,罚银百两、纵犬伤人者示众三日,罚款二十两,没收犬只...”
“这么一看,这扬州知州的政令,大多倒是也还算合理嘛,只不过这罚金高了些,想必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承担得起的。”李逍遥看着告示评论道,旁边有听见的老者凑过来一脸鄙夷的看了看李逍遥,不屑说道,“到底是嘴上没毛,见识真是短浅,这政令不过都是那昏官用来敛财的手段而已,你见过哪个达官贵人因为违反政令被示众罚款的?‘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最后大牢里的不还都是平头百姓?”
说罢,老者便拂袖而去,李逍遥被如此讽刺虽心生不悦,但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正欲离开,林月如建议道,反正一时也出不去这扬州城,倒不如寻那方镖头提到的铁匠铺,去将李逍遥的断剑修复才是正事。
二人向城中居民打听到铁泽居的所在后,很快便在城南找到此处。进了铁匠铺后,林月如表明了来意,李逍遥则向店内铁匠递上断为两截的青锋剑,铁匠接过断剑仔细的端详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剑倒也是名家所造,其锻造技艺也算精湛,只可惜保养不当,剑身都被锈蚀到内部了,即便以焊接之法接上,恐怕日后使用也极易折断,依我之见是没法修复了。”
看着李逍遥逐渐变得失望的面容,林月如赶忙上前问道,“听说你们这不是有一位姓陈的师傅么?请问他如今在何处?”
“你说陈泉师傅啊,你还真别说,陈师傅的技术巧夺天工,若是他在此处还真可能有法子!”铁匠又仔细的看了看断剑的断口,随后递还给李逍遥说道,“多年前,京城里皇帝老爷的妃子诞下一对鸾凤胎,全国搜寻着名铁匠进京铸剑用以纪念,陈师傅技艺精湛,耗时七七四十九日,于那鸾凤儿百日前一天铸成双剑,皇帝见到双剑大悦,当即便命名曰‘金童、玉女’一对剑,随后下旨赏赐给陈师傅一套宅子,加上陈师傅年纪大了,如今他老人家已功成身退搬到城东的宅子去住了。”
二人辞别铁匠,正欲出门,却和五六名持刀的官差撞了个正着,为首的捕头板着脸,毫不客气的向李逍遥和林月如问道,“接到报案,有一男一女两个生面孔四处打听铁匠铺的所在,可是你们二人?”
林月如刚要解释,一旁的捕快便要求二人上交携带的兵器进行检查,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民不与官斗,加上刚刚看到的“不得妨碍官差办案”告示,林月如便极不情愿的从身后取下越女剑递给了官差,李逍遥也将断剑递了过去,并表示自己不过是想修复断剑,并无不法之心。
“头儿,应该不是,那伙飞贼盘踞了几年了,咱们发现的大多是峨眉刺、袖剑、柳叶刀一类的轻巧兵器,没听说有用剑的...”捕快附在捕头耳边小声说道,捕头回首瞪了捕快一眼,似是在说“用你告诉我?我自己有眼睛”。
又询问了几句后,捕头便将兵器归还给二人,还提醒二人扬州有飞贼,发现线索及时上报衙门,说罢就出了铁匠铺。
“什么嘛!无缘无故就如此盘查我们,真是一群强盗!”林月如跺着脚怒道,铁匠闻言赶忙打圆场,声称扬州城因近年的女飞贼团伙闹得全城人心惶惶,还是多多理解吧。
李逍遥和林月如根据铁匠的指示来到城东,很快便找到陈师傅居住的宅子,还发现此处距离昨日和贼人打斗的巷子相隔不过数十步,倒也是极为巧合。
李逍遥扣了扣大门的铁环,不一会便有家仆应声开门,李逍遥表明了来意,那家仆却并无让其进入的意图,而是细细打量了李逍遥和林月如二人。
“我们老爷年轻时好结交游侠,他的大名闻名长江两岸,多有慕名者前来叨扰,老爷喜静,你们说是虎踞镖局的方镖头推荐来的,那可有凭信?”家仆看着二人说道。
“我们正是方叔叔推荐才来的这里,要什么凭信?”林月如刚被盘查,又遇碰壁,顿时有了些情绪,好在李逍遥将其拉住才避免了和这名家仆的冲突。
安抚片刻,李逍遥拿出了那枚刻有“虎”字的梅花镖递给家仆说道,“这是虎踞镖局方大侠赠予在下之物,不知此物可否当做凭信?”家仆接过梅花镖后,让二人稍作等候,便关上大门后跑入房中通禀去了。
过了不一会,家仆便跑过来打开院门将二人请了进去,李逍遥和林月如随家仆一路走入正堂,屋内并无许多文玩陈设,两侧墙壁上却悬挂了各式造型精致的刀剑,足见这户人家主人对兵器的热爱,堂前座椅上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虽年事已高,但体态却极为健硕,想来是多年锻造兵器所练就。
“你们便是我那方贤侄推荐来的小友么?”陈老声如洪钟,足见其身体状况极佳,李逍遥则抱拳说道,“前日听闻方大侠说您冶炼技术精湛,晚辈如今家传宝剑损伤,还烦劳陈老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小友不必拘礼,相逢即是缘分,将你的断剑拿来看看吧,只是老夫告老退隐多年,不知手上还有多少斤两。”陈老站起身来,接过李逍遥的断剑仔细的端详起来。
“用的是上等精钢,且剑身质地均匀,实为锻打千万次乃成,剑格与剑身并未拼接而是浑然一体,剑刃角度也属上品,好剑!只可惜保养不当,想来是闲置多年,因此剑身已被锈蚀透了,若受到强力必然会断裂,依我看是没有修复的必要了。”陈老轻轻放下断剑,无奈的说道。
李逍遥闻言情绪有些低沉,但也无可奈何,还是礼貌的向陈老致谢,陈老见其如此重视这把剑,便多问了几句,得知其缘由,便建议道,“看你如此重视令尊之物,想来是忠孝之人,不如这样,老夫将此断剑重新淬炼,去粗还精,仍用这把剑的材料并以原来的样式为你重铸一柄剑,不知你意如何?”
李逍遥思索片刻,感觉所说有理,便点头答应,随后陈老又到侧面墙壁上取下一柄剑走到李逍遥身前说道,“行走江湖之人岂能无宝剑傍身,老夫铸剑也需要些时日,这几日你便带上它吧,待取剑之时还给老夫便可。”
“陈老前辈,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您又是帮晚辈铸剑,又肯出借宝剑,晚辈实在过意不去。”李逍遥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推辞。
“呵呵呵,无妨,自古忠孝之人大多侠义之辈,我观少侠举止颇有侠者风范,莫说借予你,即便将宝剑赠予你又有何妨?况且你们冒险追那女飞贼,无兵器在手岂不为难。”
“啊?您怎么知道?”林月如闻言十分惊讶,陈老见状则捋着胡子笑着说道,“老夫年纪大了,不到卯时便起床了,恰逢听到对面巷子里有打斗声,便登上墙头看了几眼。”
二人又向陈老打听了灵儿和飞贼的事,可陈老对表示自己平日很少出门,对城中事情并不知晓,这女飞贼一事则是因为这扬州知州为缉拿飞贼,而贼人团伙对兵器暗器的需求很大,城中所有铁匠均被重点关注,自己家中多有公门中人到访,这才了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