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将军府便热闹起来。
绑红绸的箱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运送到西北院。
下人们的好奇心难免闲言碎语:这前几日刚迎来一位大小姐添置女儿家的物什,如今又要迎娶沈大人的千金。少将军真是左拥右抱,妻妾一起收进府啊~谁知少将军更宠哪个女子呢?
等懒猫清儿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射进半透的纱帐有点刺眼呢。她抬起胳膊挡住了眼,安静地躺了会儿。
翊辰呢?她恍惚地回想,昨晚最后一个片段是她在他身下忽然就睡着了?
小姑娘撑起身子,瞅了眼自己穿着里衣,脸上一红,后来呢?她竟然在那么旖旎的时刻睡着了???
出了里间,紫云,紫烟,等候在门外多时了。
“清儿大小姐,今日穿的衣裳已经选好了,紫云叫人给你打洗脸水去。”
“少将军呢?你可有见得?”
清儿只是随口问了句,却见紫烟手一顿,忙又低头挑着妆台上的珠钗,心虚地回道:“紫烟不知……清儿大小姐,更衣吧。”
衣架上是新做的鹅黄色秋袄,配月光白的织锦长裙,极明亮的色彩。
紫云和紫烟侍候清儿洗面后,仔细地给她梳环鬓,一枚水坠吊在额心,衬得眼眸多了几分神采,二婢满意地笑了。
府院的喧嚣与碎语还是传了进来。
清儿拿着梳子的手终于停了,菱花镜中的自己一脸沉寂,连她也分不出镜中人眼里是什么神色。
隔着院墙飘过的窃窃私语,有种朦胧不真实的感觉。
事到如今,翊辰迎娶沈沅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了。她怎能不在意?尽管他们不会真的圆房,可她还是难过。
紫云看着清儿的脸色,小心地说:“清儿大小姐,少将军今早出府时吩咐说,他最近公务缠身可能回府晚些。”
他还不如不说呢!尽管清儿学着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心里窝着一团火仍不知怎么发泄!
啪的一声!扔下梳子。
她眺望窗外的银杏叶摇摇欲落,院墙的镂空花窗有人影匆匆闪过,心被这喜庆的气氛揪得疼痛。
“清儿大小姐,少将军还吩咐过府里一切不必注意。”紫云小声地提醒。
是呀!她就不该去注意!全府都为少将军的大婚忙碌呢!
清儿冷冷一笑,突然想起了秦太傅。这回真要去太师府寻他帮忙吗?
沉吟了片刻,她招来了玉竹。再无奈,再不愿,也是她的选择。
……
申初时分,太阳渐渐偏西。
梁翊辰带着圣旨随李公公迈进了相府。正门大开,当家夫人已备好香案在正堂候旨。
沈相亲自相迎,见梁翊辰穿着黑金色官服,腰系玉带,挎着长剑。身形挺拔如山峰,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的俊逸郎君,难怪自己的女儿非他不嫁!
如果梁翊辰不是护皇一派,他心甘情愿将沅儿许配给这样的才俊。
李公公藐看了眼堂中众人,笑道:“时辰不早了,沈沅速速接旨。”
沈沅心中一喜。昨天的口谕,今天就传了圣旨?幸福来得有点快呀!
她朝梁翊辰暗送秋波,梁翊辰却飞快躲开了眼神。
沈沅只好赌气跟在沈夫人李氏身边跪了。
李公公抑扬顿挫地赞赏了几句,大概是:沈相尽忠尽职,其妻李氏贤良淑德,褒扬李氏教女有方,其千金沈沅知书达理,大婚前特意赐下一堆绢帛财物。
沈相楞在原地,圣旨就这么传完了?
“谢恩吧!”
李公公双手将圣旨递过去,见沈相未接,等了一会儿后,提醒了一句。沈相这才回过神,全家大呼万岁接了圣旨起身。
“陛下特赏赐沈大小姐的金钗珠宝。”李公公又道。
沈沅笑盈盈地谢恩,声音甜美:“民女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将一只红匣差人搁在了案几上,瞥了眼沈相探究的神情,笑道:“沈大人,圣上令梁少将与奴家同来,传得却不是同一件差事。梁少将另有事造访,奴家这就回宫了。”
原来圣上借赏赐之意派梁翊辰另有话对自己说?
沈相顿时紧张起来,送走了李公公,轻咳了一声:“都散了吧。来人,上茶。梁少将,请。”
“本将是晚辈,您先请。”
沈夫人无比得意,想着女儿即将嫁得良婿满面春风,对梁翊辰颇生好感,柔声说道:“梁少将与老爷还有事商议,妾身带沅儿先退下了。”
“娘~”
沈沅噘小嘴喊了一声,抓着李氏衣袖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脚还没迈出门槛,趁李氏一个不留神,扭头就跑到梁翊辰面前,满脸娇笑道:“翊辰哥哥难得来府,一会儿和爹爹商议完不如陪沅儿在府里走走。”
“沅儿!休得无理!别打扰你爹爹谈正事。”李氏喝道。
“无妨。本将只来传达青木皇的口谕。”梁翊辰脸上淡淡说道,心里都想插翅飞走了。
喜悦浮上沈沅的心头。她陪着李氏坐到沈相的下首,朝梁翊辰露出笑容像风中摇摇的桃花。
可绝大多数时候,这样的笑容只会让梁翊辰无感,却不巧让皇子琛心跳不已。
沈相一直喝茶不语,眼中却藏着愤怒与鄙夷。
梁翊辰忽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扫过红匣子,意有所指:“这些女儿家用的珠钗配饰都是陛下特赐的内造之物。青木皇口谕,沈小姐大婚之日时佩戴更添吉祥喜气。”
梁翊辰随手打开红匣,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珠宝翡翠。
他捧起一只金雕缠枝凤冠呈现在众人面前,眼神微眯说了句:“请沈大人务必好生收藏,切勿在大婚之日少了一分。”
阳光打在凤冠上,所有人晃花了眼。
内造的精琢雕刻不必多说,就凭冠顶镶嵌数颗明亮的红珠也足够价值连城。除了沈相,众人深深感受到皇恩浩荡和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顷刻间,梁翊辰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