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丁奉领孙权之命驻军濡须口,意欲趁曹魏败军关中、用兵辽东之机北上袭扰。丁奉秘密运送数艘战船,潜入巢湖,自领兵攻击曹军营寨,意欲偷袭合肥。水军奇兵偷袭不成,侧击曹军营寨,致使曹军营中腾起大火。
魏军大营列在巢湖南面,侧翼并无进兵之路,曹爽不知吴军从何处来袭,只得分出五千兵马于副将,又见对面吴军攻势更甚,一时不知吴军背后夜袭兵马几何,心下震动,不知如何处置。
只听得正面吴军声势大振,攻势愈加猛烈,而身后大火有蔓延之势,曹爽生出撤兵退守合肥之意。心中不定之时,忽听得身后大喝道:“都督莫慌!末将文钦前来相助!”
曹爽闻言一喜,回头一看正是后将军文钦,“都督,吴军不过千余人,已被末将击退,吴军乃是敲山震虎之计欲恫吓都督主力兵马回撤,随后掩杀。末将为都督杀退吴兵!”
丁奉趁魏军营中起火,奋兵猛击,已然冲过魏兵营寨壕沟,魏兵有退却之势。不料曹爽未退,又一支人马杀来。只见文钦勒马越过营寨壕沟,直入吴兵阵中。血红色夜幕中,文钦手持钢鞭,所到之处哀嚎四起,黑色身影只如杀神一般,竟无人敢正面挡之。
吴军校尉见魏军阵中冲出一将,单骑而来,拨马迎上。战不过一合,那钢鞭已将对面吴将拍落马下,生生在吴军攻击阵型上杀出个缺口来。身后一行人马随后杀来,曹爽也一支人马突入,从侧面围住吴军,登时便将吴军右翼冲散开来。
“老将军小心!”
丁奉正在马上,部曲亲兵见对面冲来一人一马,怒吼杀来,一路冲过当面兵马,直取本阵主将,连忙四面夹击将来人围住,战成一团。
“东吴狗贼识得我鞭乎!”
文钦愈战愈勇,与三人战得难解难分,左劈右刺,竟与吴军三将打得焦灼起来。吴军右翼洞穿,本阵骚动,曹爽带一支人马杀来,直奔文钦所在。
丁奉见右翼被打穿,魏军大股兵马沿着阵型缺口杀来,暗道不好。几十年的领兵经验告诉自己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等正面魏军反应过来稳住战线,用优势兵力缠住吴军,从右翼杀来的魏兵会越来越多冲垮吴军本阵。
“本阵随我迎敌,各部徐徐而退!”丁奉一瞬间作出了最能稳住军心的决定,即领本部五千兵马迎上杀来的曹军,掩护左翼兵马和右翼溃散的兵马后撤。
丁奉拍马杀入战局,与文钦战在一处,合力将文钦战退,与曹爽兵马迎面撞在一处,手中大刀银月一般在魏兵锋线中左右劈砍。
“此老将何人也?”曹爽见吴兵本阵不退反进,为首一将皓首白须,却在阵中左右冲杀勇不可当。
“此人乃是吴军老将丁奉。”
“真乃江东虎将也!”
丁奉单骑在前,不避弓矢,吴军本阵兵马皆奋勇争先,硬生生将突破营寨的魏军顶在阵前。战至天明时分,丁奉见有兵马前来接应,自引兵后撤,退回营中收拢兵马。
此战,丁奉夜袭曹爽大营,加之水军袭击侧翼,斩首三千余。曹爽虽被吴军偷袭,兵马折损,却成功将数万吴军精锐阻拦在合肥以南战线,而荆州风头正盛的蜀将诸葛岩似乎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并未向襄阳方向有所动作,甚至连骚扰都没有。
曹爽和留守襄阳的夏侯霸、陈泰几番去信、厚礼送入夷陵,但未曾猜到的是诸葛岩全心全意都在荆州三郡的安定和农事建设,启用了幕僚董寇和李严之子李丰、科举文试状元荆州司马汲、几名年轻官员出任三郡地方官吏。
李丰自其父李严贬黜后出任永安,颇有戴罪立功的意味,在永安任上默默奉献。而司马汲以文章显名天下,在成都尚书台中出任文职,由长史蒋琬推荐随诸葛岩赴荆州任职,科举状元出身又年轻得名,一股雄心自是烈火一般。
但是荆州民间的话题却全在董寇一人,在当年农历九月,秋霜未至时,零陵郡百姓纷纷躲入家中,闭门不敢出。因为城外大股山越人挤在门口,叫嚷着进城。
“这山越人怎么今年不到冬天就来抢粮食了?”
“不知道啊,不是说新任太守给他们送了粮食了吗,怎么还在闹?”
“怎么还冲进城里来了?!”
“快关门!关门!”
零陵郡城街道上掩着门户的百姓和逃窜的行商听到山上的乱民再次下山的消息议论纷纷,却不想新来的驻军连一刻钟也没守住,竟直接让乱民冲进郡城中来了。
叫嚷、呼喊的声音穿过街道,却没有往年挨家挨户砸门的吵闹声,后面跟着的驻军跟着山民维护秩序,引得百姓从门缝、窗缝中阿来看。
却见街道上山民担着粮食、牵着骡马,有说有笑地想着城中央去,队伍中还有年长的老人和孩童,脸上挂着笑容,不像是来劫掠的样子。
“太守,湘山的乡民到城外了,说是要来给您送谷子”,董寇在府城忽听得士卒来报。“孟族长?”董寇忙起身去迎。
方出了府城,董寇见孟锟为首的乡民当面就拜,“大人活乡民之厚恩,草民等无以为报,特奉上丰收稻谷,请大人务必笑纳!”
“孟族长快请起”,董寇忙托起孟锟,走到担子前捧起一把新鲜稻谷凑到鼻翼下嗅了嗅,粟米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是梯田丰收的稻谷吗孟族长?今年收成如何?”
“正是大人,光是这一茬收成就有五六千石粟米”,孟锟兴奋道,“等地里的谷子都收了,再种上些大麦、青稞,开春前还能收获一茬,够族里吃上一年多了。”
“好好好,有收成就好”,董寇欣慰道,“要是把南坡的田也垦出来些,明年的收成就更好了。”
“大人,这是贵川的乡民,听说零陵郡给咱们湘山分了田,都跑过来投奔了,可惜湘山的田不够,小的只能接济了粮食安顿在山上,把几位乡民带过来了请示大人如何处置。”
“贵川?那不是东吴地界吗?”
“是的大人”,只见孟锟身后走来一名老者,“小的们断了粮,吴兵围剿得又急,实在是没了办法。听说湘山的乡民有官府救济粮食,还给分了田,特来求个活路,望大人怜悯!”
“老人家请起”,董寇看了看身后几人破烂的衣衫和瘦削的样子问道,“你们有多少人,马上就入冬了,要是没有粮食,在山里可过不了冬。”
“咱们贵川的乡民有七八千人,还有云山的、赣州的也在往这边来,总不止五六万人”,老者一面说着,一面指向身后。
“五六万人?!”董寇听完一惊,“湘山部落也不过近万人的规模,如果是五六万人,可不是单单湘山上的梯田能养活的。”
“大人……”老者似乎听出了董寇话中的惊讶,以为又被当成乱民看待,顿时慌乱起来。
“老人家莫急”,董寇看到老者焦急模样,将几人引入府城内赐了吃食、茶水,“湘山终归是山里,地力不厚,养活万人已经是不容易了。”
“大人,贵川、云山、赣州的山民也同我们一样,都是被抢了田地赶上山去的百姓,如果大人也弃之不顾,等吴军上山进剿,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孟族长的意思我明白,我本来在零陵郡中收缴的大族土地中招募流民、佃户屯田,只可惜前些事出情急,孟族长将我带上山去,无奈之下才在山上开垦梯田。如果乡亲们信得过我董寇,就来郡中屯田,一律田税也按湘山二十税一。”
众人与董寇并不熟悉,对新官的全部了解都来自口口相传,听到董寇的想法相互私语起来。
“诸位,我湘山一族受董公大恩,愿意作保”,孟锟出席道,“某愿领族中兄弟到郡中屯田,同各位一道。”众人听得孟锟之言,脸上有羞愧之色。
“还有,马上就要入冬了,各位须得赶紧将乡亲们安置妥当,今年过冬的粮食由官府接济一半,出借一半,可分五年还清。”
“有粮食了。”
“今年有粮食过冬了。”
于是以贵川、云山等地的乡民携家带口涌入零陵郡,从开始的湘东县到郡城,各个县城中的屯田都被迁入的山越乡民塞满了。
到年末时,董寇已经着手开始在云梦泽和鄱阳湖周围填土造田,而郡中征调的秋粮也被全部用到了赈济乡民上,诸葛岩也给各郡太守下了军令,在来年五月夏粮丰收之前不会用兵,免于征调各郡粮草。
建兴八年述职时,零陵郡年报户口、人丁、田亩反倒成为荆州三郡中最多的一个郡,超过原本富庶的长沙郡和地势更加优渥的武陵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