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点心吃完后,宋辞这才发现被遗落在一旁的羊皮卷。想着父亲此时应该不在府中,宋辞便打算在晚饭后给宋璟送去。
晚间,当宋辞来到宋璟院中时,宋璟正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雕刻着什么,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为珍视的东西。
由于太过专注,他连宋辞进来的脚步声也未曾察觉,直到宋辞离得近了才惊觉有人来了,立刻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宋璟动作迅速,宋辞只瞥见一点银色。
“你怎么来了?”
宋璟清了清嗓子,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宋辞没有应声,将手中的羊皮卷递过去后才回道:“父亲忘了这个。”
宋璟这才明白了她的来意,呵呵一笑道:“我说刚才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落在了你那里。”
说着,他将羊皮卷接了过来放进怀中,抚须叹道:“看来当真是老了。”
宋辞明白父亲这是有意略过刚才发生的小曲,但她并不打算知道,因此轻笑一声将此事揭了过去。
“你母亲现下正在房里,你要过去看看吗?”
宋辞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宋璟进了屋。
“小辞来了。”
彼时何梓正在写字,见进来的是宋辞忙起身迎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感知到宋辞手的温度,何梓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手怎么这样凉?”她关切问道。
“来的急,忘披了大氅,母亲不必担心,无碍的。”
话虽如此,但何梓依旧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件披风。
宋辞没有说话,任由何梓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母亲在写什么?”
察觉到空气中的微妙,宋辞开口打破了平静。
何梓闻言笑了笑:“送去雪月宗的信罢了。”
宋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是因为月影卫的事情吗?”她轻声开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何梓点了点头,只是在宋辞靠近时不着痕迹的用白纸挡住了字迹。
宋辞的心思被玉令一事牵着,因此并未注意到何梓的动作。
白玉令是宗主信物,就算有调动月影卫的作用,但也过于大材小用。
关于何梓赠令的举动,她沉思许久都未想明白为何,进来见她也是想借机问个明白。可是,当真的见到时,她却有些问不出口了。
何梓察觉到女儿的犹豫,默默看了一眼宋璟,却见宋璟摇了摇头,示意她他也并不清楚。
何梓收回视线,笑着看向宋辞,轻声问道:“小辞是有什么疑虑吗?怎么愁眉不展的?小小年纪,这样可不行。”
宋辞抿了抿唇,如实道:“女儿确实有一事不明。”
面对何梓询问的目光,宋辞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象征着身份的白玉令。
“白玉令乃是宗主信物,就算传承,也该在我及笄之后……所以,请母亲收回。”
说罢,她将玉令递到了何梓面前,但何梓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平静的望着她。
“月影卫乃雪月宗最高等级的暗卫,若想为己所用,非玉令不得调动。”
宋辞却道:“协助运粮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母亲修书一封足矣。”
见何梓久久不言,宋辞转头去看父亲,可宋璟却撇过了视线。
……
见宋辞执意不收,何梓收敛了笑意,冷声道:“玉令既然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宋辞置若罔闻,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何梓见此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若我说,祁山一行并不简单呢?”
宋辞抬起了头,眼中划过一丝不解,但不过片刻便已经冷静下来。
“还望母亲细说!”
何梓没有说话,只在她手中写下了“前朝余孽”四个大字。
宋辞一惊,抬头去看父亲,却见他点了点头。
“事关旧朝,知道的越多越不好,我与你母亲都不希望你知道这个。”
宋辞闻言没有再说话,将玉令小心的收了起来。
“父亲母亲放心,凭他是祁山匪乱还是前朝余孽,这一次,都难逃一死!”
“我们相信你。”
何梓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她偏过头和宋璟对视一眼,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下去歇息吧,三日后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宋辞这才察觉到窗外月色已深,忙拱手辞别了父母。
“你说她会相信吗?”
宋辞离开后,宋璟便转头去问何梓,眉宇间已有几分迟疑。
“现在会。”
宋璟听后这才放了心,沉声道:“只要现在会就行了。”
往后的两日,宋辞便一直窝在院中练剑,再不闻窗外事。
曾经年少时最讨厌的东西俨然成了如今平复心情的良药,在长年累月中成为了她不可分离的习惯。
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月至中天,可宋辞却置若罔闻,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
想起第二日清晨还要去校场点兵,宋辞今日睡的很早,不过三更便已然入梦。
第二日一大早,宋辞一起身便立刻前往校场清点兵将。
看着乌压压的士兵在场下整齐的排列着,宋辞紧攥着自己的双手,高声道:
“将士们,自我祖父将北胡驱逐出玉关后,两国便签订了互不干扰的国书。”
“可胡人无信,这十几年来屡屡犯我边境,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我父亲宋璟奉皇命驻守北疆,才换来了禹州十几年太平。”
“如今,胡人举一国之力,欲破我禹州城,再犯玉关!”
宋辞眼神一变,拿起了案上的瓷碗端在胸前,“胡人不灭,百姓难安!成败在此一战!”
她将碗中酒撒在地上,对天而跪,眼中满是坚毅:
“灭胡人,兴家国!”
众将士受到感染,见此纷纷举起手将酒一饮而尽,把瓷碗狠狠摔在地上,举着手里的枪,呐喊道:
“灭胡人,兴家国!灭胡人,兴家国!”
场上,将士们的声音震耳欲聋,伴着瓷碗碎地的声音,响彻云霄。
宋辞从地上起来,拿过了头盔和冷鸢枪,长枪一扫,眼神凌厉,朗声道:
“将士们,随我出城迎敌!”
“杀!杀!杀!”
……
西门,城下。
宋辞手执一杆银枪骑在马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胡人领将身旁一位魁梧大汉见带兵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便放声大笑道:
“堂堂大渊是没人了吗?竟派了一个奶娃娃上阵!娃娃,你端的住手里的枪吗?”
一语落下,他放声大笑,丝毫不将宋辞放在眼里。
胡军听见大将阿廖沙的话,也纷纷笑了开来,甚至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出言挑衅:
“娃娃没断奶,还是回家吃奶去吧,让你们大人来。”
“是啊是啊,回去吃奶吧!”
“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嘲笑此起彼伏,可宋辞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她冷呵一声,长枪直指阿廖沙,讽刺道:“对付你们这些无能鼠辈……”
她声音略微停了片刻,视线略过阿廖沙扫向了对方领将,冷冷开口:“我一人足矣!”
“那就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了!”
面对宋辞类似于挑衅的言论,阿廖沙心中瞬间升腾起无名烈火。他紧紧攥着长刀,对身边的领将乌拉尔道:
“乌拉尔,看我去拿下这丫头的人头来给我军扬扬士气!”
说罢,便策马奔驰而来。
宋辞见此,也骑马迎上。
起初见对面是个小娃娃,阿廖沙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几个回合的交手,他便不敢轻心了。
交战二十回合后,阿廖沙用长刀阻挡住了宋辞长枪的攻势,道:“娃娃,老子刀下从来不砍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字!”
宋辞长枪一闪,冷声道:“宋辞。”
“宋辞?”
阿廖沙想到什么眼神一变,宋辞抓住这个机会长枪刺入他的胸膛,一枪将他挑下了马。
摔下马后,阿廖沙直接断气,死前眼里是化不开的震惊。
胡军首领乌拉尔见阿廖沙被挑下了马,心里大惊。
真是荒唐!
堂堂沙鹰部第一勇士,竟三十回合不到便被挑下马来,丧命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之手!
这女娃究竟是何等来历,竟如此迅猛!
思及此处,乌拉尔对身边几位大将道:“汗王已经下令,今夜必须攻破禹州。这娃娃虽不大,但实力却不容小觑,一会你们交手时切莫轻敌。”
乌拉尔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将士便放声大笑道,“乌拉尔,你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一个娃娃而已,能有多厉害?”
“看我怎么取这娃娃性命!”说罢不等乌拉尔开口他便一抽马鞭扬尘而去。
“穆真!”乌拉尔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
“娃娃,报上你的名字,你爷爷这对玄月弯刀从不斩无名之辈。”
“你在找死!”宋辞听罢他的话,长枪一挥直指他的心脏处。
穆真见此冷冷一笑,举刀迎上。
兵器相接,发出锵锵的声音,两人都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作,不敢轻心。
此时,乌拉尔紧紧盯着场上的战况,以求寻找出突破口。谁知刚一出神,再看时穆真已经坠马身亡。
宋辞手执冷鸢枪骑在马上,唇边带着冷冷的笑意,出言嘲讽道:
“你们胡人是没人可用了吗?派了这么两个废物上来送死?”
乌拉尔眉头紧锁,沉声道,“报上你的名字。”
“宋辞。”
乌拉尔听后心中一惊,“小汗王就是被你杀死的?”
宋辞听后轻轻一笑,眼神中带着丝丝嘲讽道,“是我。”
乌拉尔心塞了,碰上谁不好居然让他碰到了宋辞!
“看来单打是不行了,你们四个一起上,务必活捉!”
“是!”
四人应和一声扬鞭而去,紧紧包围着宋辞。
面对四面环敌,宋辞丝毫不见慌乱,她冷呵一声,还不等四人靠近便挥舞着手中的银枪直奔一人而去,几枪便将其斩于马下。
日头渐渐上升又落下,经过几番车轮战似的的交手,宋辞面上虽不显,实际早已疲惫不堪。可她紧咬牙,硬是将来人都一一斩杀。
汗水浸湿了她的里衣,面上也被溅上鲜血,可宋辞却丝毫不觉,一双眼睛锐利的望着对面的首将乌拉尔。
乌拉尔此刻早已心急万分,看着身边的大将一个接一个死去,他早已皱紧了眉头。
“北胡的将士们!给我冲!生擒宋辞者赏牛羊千匹,封上将!”
此令一出,胡军立刻蜂拥而至,乌拉尔冲在最前方,直奔宋辞而来。
宋辞见此便知时机到了,立刻下令:
“将士们,随我冲!”
大渊的将士们早已看的热血沸腾,听到宋辞下令后立刻便冲了上去,与胡军混战在一起。
而宋辞也与乌拉尔交上了手,短短几个回合,乌拉尔便被宋辞的枪法和力量惊到,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在两人交手了几十回合后,宋辞故意卖出了一个破绽,佯装有些不敌。
果然,乌拉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动作变得更加迅猛,一招一式直击宋辞心口处。
宋辞看清他的意图,银枪一闪直刺敌将的胸膛,在对方躲过后立刻骑马往格木山的方向赶去。
乌拉尔见此哪里肯放她离开,急忙追了上去。
等宋辞来到约定地点后,宋璟和何梓二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乌拉尔见此便知大事不好,赶忙调头离去,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便被凌空而来的羽箭刺穿了胸膛。
乌拉尔“咣当”一声掉下了马,临死前也没弄明白是从哪里射来的羽箭,眼睛里满是不甘。
宋辞显然也愣了片刻,她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中年人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墨发的男子。
正是魏风与何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