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以为林山倦年纪尚轻,脸皮也薄,听她这说辞之后,对她的审问都羞于启齿了,便像找到了突破口似的,继续发挥。
“林司年轻,还不晓得。咱们女人呐,到了我这年纪,自然是整日整夜的寂寞缠身,没个人心疼,这生活怎么过得去?”
林山倦抓抓脑门,无语凝噎。
她学历史的时候不是说古人含蓄,情爱之事羞于启齿,以物传情,借物喻情?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这个老鸨是盗版的古代人呢,还是组织给她的教材是盗版书呢?
老鸨瞥了一眼,满屋子的人都是一副无比尴尬的表情,心里越发得意了。
她知道,只要她拖足了时间,就会有人带她出去,因此愈发口无遮拦。
“林司日日守着长公主殿下,想必这些事也不算陌生吧?老身自然也是一样的,到了年纪也会有所需求,所以我出去见恩客,又有何不妥呢?”
林山倦的舌尖蜷起,终于出了声,她幽幽开口,眸光冷淡地看着老鸨,令她打了个哆嗦。
“这案子呢,你我都知道会牵扯到谁。我抓了这么多人,也不是非等你开口不可。别人会留着你,做个证人,要你的证词,可我不一样,我是陛下钦点的正三品林司,谁也无权过问我的案子。”
她起身走到老鸨面前,凌厉地瞧着她:“也就是说,我想拉谁下水,谁就得下水。你的命呢,我不高兴你留着,就弄死你了,你能如何?你上边的人,再大不过太师,况且我又是直接听命皇上的,谁能耐我何呢?”
老鸨含笑的脸随着林山倦的话一点点变得僵硬,直到最后甚至攀上几分狰狞。
“你……你身为朝廷大员,你没有证据凭什么随意攀咬!”
林山倦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朝廷大员啊?我以为你这么有恃无恐,忽略了我的身份呢。”
牢房的光线本就昏暗,唯独那么几束暗光尽在林山倦脸上,使得她的气质多了些阴翳。
“我……我无病无灾,你想无缘无故弄死我,就是草菅人命!”
事到如今她还想用这种威胁的法子,林山倦摇摇头,笑她的愚蠢。
她起身慢悠悠踱步到老鸨身侧,稍稍弯腰:
“你有没有病,不是你说了算,是我,笨蛋。”
“证据少得很,本官也懒得很,何必费心找呢?我已经知道你在替谁做事,想要什么证据的话,就编一个出来多好,和你这个老婆子浪费什么时间。”
老鸨面露惊慌,兀自咬牙死撑着。
“若是皇上知道了,你就是欺君罔上!诛九族的死罪!”
林山倦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显然没了耐心。
“齐圳,把她舌头割了吧,要是到了朝堂上真的什么都说,那怪没意思的。”
齐圳应声上前,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噌的一声响,泛着寒光的刀刃儿便逼近老鸨唇边。
老鸨死命捂着嘴,一双眼睛尽是恐慌。
林山倦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落下最后一根稻草。
“本想让你老老实实在牢里等死的,现在你帮我捉到接头人,你的上家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说更多的话,我手上就没必要沾你的脏血。”
“但你侮辱了公主殿下,所以我有点想自己动手了。”
我的金主,你也配拿起来就说?
齐圳已经掰开了老鸨的手,匕首锋利无比,刚挨着边儿,就把她的唇边划开了一道口子。
疼痛绷断了老鸨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大着舌头喊:
“林司!林司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齐圳停了动作,看着林山倦,等她开口。
林山倦眸色冰冷,身上的杀气再也不加掩饰,“齐圳,是想我自己动手是么?”
齐圳也被吓了一跳,手都有些颤抖,“是!不劳林司动手!”
老鸨剧烈地挣扎着,浓浓的惊恐打开了她死命捂着的开关。
“是赵宣!送到这儿的姑娘都送给巡抚赵宣!林司!饶命啊林司!我都说!求林司听我一言!”
齐圳又停下动作,林山倦没再说话,负着手背对着她。
老鸨见有一线生机,立刻重新跪好,声音早就没了娇媚,鬓发也胡乱地散落下来,脸上狰狞的血口还未凝合,渗出血珠滴在衣服上。
“我是前一年才接这生意的,姑娘们的来源我真的不知道,每次就是田四儿等人送到我这儿,我再送去赵宣府里,然后就不知道他怎么处置了。我说的句句实话!绝没一句虚言!林司!求您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说!”
她撕心裂肺地交代完,见林山倦依旧没动作,赶忙爬过去抱住林山倦的腿哭诉。
“林司!求求您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求您信我!我都说的真的!”
林山倦:……
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喜欢,抱着,我的腿,弄脏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
林山倦愤愤地把老鸨踢到一边,一脸肉疼地看着沾满了血迹的下摆,比起鼻涕更让她恶心。
屋里的司属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出声,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脚尖。
祁照眠目睹了整场审讯。
她并没进来打扰的原因,一方面是想看看林山倦审讯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对她未曾见过的林山倦的另一面很好奇。
林山倦似乎很擅长攻心,不但能抓住犯人的痛点,还能很好地把握审讯的节奏。
先是给老鸨制造恐慌,然后又让其在濒临崩溃的时刻,主动为自己搏出一条活路。
这样不但有审讯的效率,还能保证证词的真实性,确实是不错的手段。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老鸨牵涉到自己的那几句话,似乎真的让她生气了。
她生气的原因好像也没有更多方面可以分析,大概真是如她所说,因为别人侮辱自己,她便觉得不悦。
为何不悦?
她暂且想不出,不过更叫她在意的,是此刻林山倦一脸苦兮兮的表情。
上一秒还从容不迫,现在就拉着衣服又气又恼,实在让她忍俊不禁。
她收起不解的心思,施施然走了进去,出言打破了牢房里沉重的气氛。
“什么人欺负本宫的驸马了,怎么这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