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瞬间,鲜血便涌了出来,沁红了床单,鲜红一片。
钟宁被沈晏的决绝给震惊当场,良久之后,她才失声喊道:“你真是,疯了......”
沈晏疼得面色苍白,额间冒汗,却还是坚挺着望向钟宁,面带微笑:
“阿宁,我不愿让你为难......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
“没有你......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忘了你,我也做不到.....”
“阿宁...下辈子...我去找你好不好.......”
沈晏颤抖地说完这几句话,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钟宁筱然瞪大了眸子,怔怔地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又看了看瘫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晏。
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非要去死?
她已经说过,只是让他失去这段记忆,好好做他的英继伯,为什么不能好好听话?
良久之后才突然摇拽床榻边的铜铃,一边摇,一边大喊道:“御医...御医...”
门外属下听到钟宁的声音,当即一个飞跃,将隔壁院子中正在讨论诊断方案的两个御医给拖了过来。
御医来到之后,顿时傻眼。
只见病人小腹之上居然插着一个匕首,匕首之上是主人死死握着的大手,一看便是自尽而亡。
也不知道昭华公主到底说了什么,居然将人活活逼死。
不对,不对,这位英继伯之前可是昏迷状态,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
难道他中间曾经醒过来,否则他怎么会自己往自己身上插了一刀?
沈晏的身上此时仍然在汩汩冒着血花,御医收回思绪,不敢再往下接着乱想,赶紧打开医箱,开始救人。
钟宁被挤到一旁,扶着博古架的手一直在不断颤抖。
她今天,是不是不该过来,如果她不过来,沈晏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不对,她没错。
如果她不过来,只怕沈晏连魂魄也保不住。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钟宁不断安慰自己,扶着拱形雕花门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这是他自己选的,不是自己的错。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相信他。
所以他才会走上绝路。
如果自己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信任,他也不会这般绝望,他不想让她为难,所以选择自尽。
钟宁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她是不是对沈晏太绝情了?
以往她虽然也杀过人,可那都是因为对方动手在前,她唯一一个主动杀的诚王,也是因为意图谋反在前。
可现在,她跟沈晏撕破了脸。
沈晏刚刚经历了被异界神魂夺舍之事,直接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她之所以担白也是打着事后用内力将人搞失忆,从此只做陌路人的打算。
可就因为她的这一举动,直接把人给逼死了。
钟宁紧紧握着拳心,身子微微颤抖,这不仅是曾经有恩于他的人,更是一心只想要保护自己,宁死也要证明自己的少年。
纵然她对沈晏并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可还是震惊于他的坦诚炙热。
虽然她是想要纳面首,可也没有想过要将这具身体的表哥给纳进来,可偏偏.......
她的本意,是想要从这一届春闱之中,挑选几个貌美清俊的寒门学子,间接性地提拔一二。
你出美色,我出财势。
腻了就换,不谈感情,只谈交易。
可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
先是黑龙卫主司祁钰自荐枕席,后又有丞相府长公子倾心退让,现在又有一个沈宴,以死相证。
临死之前,只为了能够抱她一下。
她好像在无形中欠了很多情债,辜负了许多真心。
明明只是想要纳几个面首,对抗一下这个时代对女性的不公,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他们付出感情,是为了在她身上图谋什么,财也好,权也好,势也好,无论什么都好,她至少心里能好受一点。
可偏偏,他们什么也不图。
只图能待在她身边。
抱她一下,看她两眼。
她一个命中注定的炮灰,居然也会在有一天变成故事中的万人迷女主角。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钟宁双目失神地看着两个御医在为沈晏止血抢救,整个人都有些无力,既怕他死,又怕他活。
她真是一个矛盾又别扭的人。
如她这般,冷心冷肺、自私自利的混账东西,究竟有什么好喜欢的?
又怎么值得他搭上一条性命?
钟宁跌跌撞撞地逃离现场,整个人失魂落魄。
推开所有上前请安的奴才,直接冲到马车之上向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一进入马车,眼泪便如滚珠般接二连三的往下落。
请原谅她的懦弱,穿来之前,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偶尔会想做一个胆小鬼,暂时逃避可能会面对的一切。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禁军护卫和两个暗卫一直随侍车驾两旁。
钟宁坐在马车里,泪如雨下。
手指死死地掐进掌心,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想起沈晏自尽时的绝望,和他从一开始便选择死路时的坚决,钟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沈晏而言,究竟有多绝情!
说什么丢下了自己,明明他当初离开,也是因为将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权贵,想要在战场上拼命,成就一番事业,将来好给自己撑腰!
当初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他把一颗心丢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断说着对不起。
钟宁微微仰头,心痛得无以复加!
“殿下....”车窗外传来雪瞑禀告的声音,“是驸马爷来了......”
钟宁哭红的双眼,微微愣了一瞬,随后才意识到,她所说的,是顾明哲。
“让他先回去....”
“是....”
声音沙哑的厉害,她甚少有这般情绪失控之时,可如今却因为一个沈晏,让她痛苦难当。
站于车外的顾明哲在听到雪瞑传达的命令之后,眸子微黯,遂又想到,殿下一向宽宏,从不会如此下他颜面,这般避而不见,定有原因。
想到这里,他强行推开车窗,径直跳上马车。
在踏进车厢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宽大豪华的马车里,他多日不见的心上之人,此时正独自一人,红着眼眶,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