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点28分,护士抱着孩子走出产房:“恭喜啊,喜得千金,5斤8两,母女平安。 ”
一听是女孩,一旁的严老太毫不掩饰的露出嫌弃的表情,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看都不看一眼护士手里的孩子,径直走回病房。
护士见状,撇了撇嘴,这样的情况,或许她已见怪不怪,把孩子交付给孩子父亲,详细交代了照顾婴儿的细节,准备返回产房。
舒凯哲低头看了看自己抱在怀里的婴儿,双眼紧闭,睡得很香,于是又忍不住问:“护士,孩子她妈.......”
护士回头,“孩子妈妈没事,生孩子嘛,体力消耗太大,再观察观察,休息一下就可以回病房了。”
“谢谢护士。”舒凯哲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一进门就看到母亲脸上的不愉快和她手里正在收拾的行李,舒凯哲连忙上前,轻轻把孩子放在床上,走到母亲身边,问到:“妈,你这是干嘛呀?你这是要走?那谁照顾孩子?苡柔还在产房没出来呢?”
“哼,生了个女娃子算啥大不了的事啊?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太婆留下来照顾不成!”严老太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产妇和刚出生的孩子一眼,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与不耐。
“妈~再怎么说,孩子也是我们舒家的,流着我们舒家的血,她是我的孩子,你的孙女啊。”舒凯哲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重男轻女,也早猜到如果生了女儿母亲的态度会是怎样。
“孙女,能传宗接代吗?还不是赔钱货。”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传宗接代呢。”
“不管到了什么年代,都只有男孩能传宗接代!女儿终究都是别家人!”严老太毫不留情地提着东西往外走。
“妈……现在都半夜了,你怎么回去呀,我还要照顾孩子和等着苡柔出来呢。”舒凯哲拉着坚持要现在离开的母亲。
“你呀,就守着她们母女俩,我自己可以回去,又没多远,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严老太不管舒凯哲怎么说,始终坚持要走。
“妈,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回去实在不安全,你看这样行吗,等苡柔从产房出来看孩子了我送你回去。”舒凯哲一脸的为难,一边是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和还在产房没出来的妻子,一边是自己年老的母亲。
严老太虽不喜刚出生的女婴,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心疼的,于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脸不情愿地坐在病房的凳子上。
舒凯哲这才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看着母亲这个样子,他也无可奈何,他深知自己母亲重男轻女的观念是改变不了的,毕竟自己也是在重男轻女的优待下长大的。
舒凯哲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既要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又要照顾母亲的情绪,好在孩子像是明白爸爸的难处,一直很乖。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护士终于通知舒凯哲到产房接自己的妻子。舒凯哲去接时苡柔的短短的时间,他都不敢吱声让自己的母亲帮忙看孩子。
舒凯哲扶着时苡柔一步一步的从产房走到病房,踏出的每一步对时苡柔来说都是需要勇气的,此时的时苡柔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只是在八九十年代,女孩都嫁得早,尤其是在这样的小镇上,二十岁,或许已经算晚了。
病房里,严老太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时苡柔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舒凯哲的搀扶下,时苡柔慢慢回到病床上躺着,深情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眼里噙满了泪水,不管别人怎么看,这都是自己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是自己的宝贝。
此时的严老太是一分钟都坐不住了,提着东西就要回家。
时苡柔深知其中缘由,头也不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先送妈回去吧,我自己能看孩子。”
舒凯哲明白自己媳妇心里的苦,奈何时苡柔是个好脾气的人,从来不会让他为难,他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先送妈回去,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呼叫护士,我把妈送到家立马回来。”
“嗯。”时苡柔用鼻子发出声音,以示对舒凯哲的回应。
听到病房的关门声音,时苡柔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落下来。自己不到二十岁就嫁进舒家,进门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婆婆不是一个善茬,平时不管婆婆怎么刁难,自己都不会逆着她的意思,一是因为脾气好,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婆婆唯一对自己有好脸色就是在自己怀孕期间,婆婆一心想抱孙子,可自己偏偏生了女儿,婆婆怎么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呢?
好在时苡柔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不管生了女儿还是儿子,她的婆婆对她都不会好,因为她想要的只是孙子,至于儿媳妇,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时苡柔轻轻抚摸自己女儿的小脸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小小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还有没长出多少的淡淡的眉毛,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小的人儿像是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一直睡得香甜,没有哭闹,不时还会露出浅浅的微笑。看着如此可爱的女儿,时苡柔也不想再去想那么多。
此时的时苡柔已经很困了,却又不敢睡得太熟,深怕孩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能及时发现。她轻轻地躺下,慢慢挪动自己的身子轻轻挨着自己的女儿,然后才放心闭上双眼休息片刻。
整个病房里只有时苡柔和她的孩子,显得格外清静,走廊微弱的灯光透过房门上小小的窗口透进来,时不时会看到有护士经过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睡眼朦胧间,时苡柔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她艰难地慢慢坐起身子,试图想要抱起孩子,奈何刚刚生产完的疼痛感让她不能顺利的完成这看似简单的事。不仅要抱孩子,还要给孩子喂吃食,时苡柔深知此时的自己是无法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的,不得不按了床铃求助护士。
护士匆匆走进病房,连忙询问时苡柔:“产妇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时苡柔微弱地回答:“护士,麻烦你帮我给孩子喂喂奶粉,她可能是饿了。”
护士这时才环顾空荡荡的病房:“家属呢?怎么只留产妇和孩子在这里,不知道你们两个此时都是离不开人的吗?真是心大。”护士虽然嘴里念叨着,手却没有停下来,在时苡柔的指引下,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仅有的一点点奶粉,就这点奶粉还是舒凯哲姐姐即将生产,家里准备了顺便给他的。
护士从时苡柔自己带的保温壶里倒出热水,舀了一勺奶粉倒进去,轻轻摇晃,然后走到床边抱起时苡柔的孩子,坐在床边喂起来,孩子喝了奶又乖乖入睡去。
“谢谢你!”时苡柔看着护士轻轻把孩子放回床上,心里不胜感激。
护士仔细打量着时苡柔,“是不是因为生了女孩被家里人嫌弃了?”
时苡柔没有回答,默默地低着头。
“哎……”护士实在忍不住叹气,“这都什么年代,还这么重男轻女!但不管怎么样,你才生产完,需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多多的。”
“嗯。”时苡柔被护士安慰的话暖到,但心里实在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士对于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深知产妇们现在处境的难堪,回头看了看孩子,说:“孩子已经睡了,有什么情况记得按铃,此时就不要逞强了。”说完护士走出了病房,又独剩下时苡柔呆呆的坐着。
时苡柔刚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这时听到了开门声,她眯着眼看清来的人是舒凯哲,就又闭上眼睛装睡。舒凯哲走近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又看看闭着眼的时苡柔,他没说一句话,搬根凳子坐在床边。
时苡柔深知,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虽不是妈宝男,但也绝不是肯为媳妇说话的大男人。两年的婚姻生活,她早已看清了一切,但又无可奈何。
在医院的几天时间里,舒凯哲照顾着时苡柔和孩子,真真做到了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该做的,但也仅此而已。时苡柔要下床时,他会扶着;时苡柔饿时,他会把饭菜端到床前;孩子哭闹时,他会换尿布会喂奶……但他从来没有一句关心的话,也从不会疏导时苡柔的情绪,其实他很清楚时苡柔的委屈。
三天的住院生活结束,两人在病房里整理东西准备回家。
“你给孩子起名了吗?”时苡柔装作不经意的问。
“还没,回去翻书看看。”舒凯哲一如既往的不冷不淡的样子。
“就叫依依吧,舒念依!”时苡柔坚定的看着舒凯哲。
“舒——念——依?”舒凯哲完全没想到没怎么读过书的时苡柔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嗯。”时苡柔心里清楚,因为生的是女儿,所以婆家人不会那么在意,名字由谁起也没多大关系。
“好。”果然,舒凯哲很果断的答应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他们整理东西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