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入延禧宫,青樱一贯人淡如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延禧宫破旧不堪,甚至连地都没有扫干净。她之前常出入姑母的景仁宫,景仁宫里布置古典雅致,一看便是中宫皇后的居所。目前的一切仿佛一个个巴掌打在青樱的脸上,提醒着她自己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
“延禧宫怎么这么破败不堪,地方远不说,还靠近宫人进出的甬道,进进出出的声音可烦人了。咱们刚从那边过来,长春宫富丽堂皇,贵妃的咸福宫宽敞华丽。主儿您瞧瞧这地,树叶都没扫干净,内务府的人也太惫懒了。”阿箬看着延禧宫不由得抱怨起来。
“我觉得还挺好的,收拾一下也不错。关起宫门来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青樱嘟着嘴。
阿箬还是没学会她人淡如菊的特质,这么说出来多不体面啊。人人都想看她的笑话,她就偏不生气,这样他们就没办法了。
“是啊,阿箬姐姐。只要皇上有心多远都不是问题,若是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哪怕住进养心殿后面的燕禧堂也无济于事呢。”惢心看着青樱开口劝慰。
青樱点点头,炸开手提着裙摆扭着腰进去了,阿箬无奈只能和惢心开始打扫延禧宫。
咸福宫——
不比延禧宫的愁苦,咸福宫上下都喜气洋洋。高曦月看着华丽的宫殿满意极了,带着璟妍叫人布置得舒服一些。看见海兰带着东西进来,也不让人行礼拉着海兰坐下了。
“我刚看了一下,除了主殿便是东偏殿最是宽敞舒适了。叶心,快将你们主儿的东西放过去收拾。咱们在这吃点东西,等他们收拾好了再进去休息。”
海兰刚想谢恩就让璟妍上前摇晃着手臂,将她带到桌边坐下了。高曦月着人上茶,茉心又端上了芸豆卷、豌豆糕、花栗蓉酥、玫瑰豆蓉酥和海兰喜欢的牛乳糕。
璟妍为高曦月奉茶后又将牛乳糕放在海兰面前。“海娘娘,你素日爱吃的,吃些点心,璟妍和额娘在等你呢。”
海兰在王府时就和高曦月住在一起,二人关系十分融洽,璟妍是海兰看着长大的孩子,能继续住在一起海兰也十分开心。
“皇后娘娘有心让嫔妾来与贵妃姐姐同住,一会儿看不见璟妍嫔妾想念的很呢。”
看着出落的美丽大方的女儿,高曦月赞同:“是啊,皇后娘娘一向是善解人意的。我们如在王府一样住在一起,本宫没什么不满足的,明日请安再多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第二日合宫觐见,李金桂笑着看嫔妃给自己请安,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如今先帝的丧仪已闭但仍然在孝期,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皇上身为亲子定要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才是。皇后也要约束嫔妃们不要在国丧期间生事,目前以养育皇嗣为重。”
想起渣龙孝期和青樱看戏取乐甚至传唤了命妇过来观看,纳了白蕊姬还有了孩子,李金桂就头痛欲裂,渣龙就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子昏君吗。
皇上皇后连忙带着嫔妃起身应下。
李金桂将目光转向皇子皇女们,璟华璟妍活泼可爱,璟霏天真烂漫,永璜虎头虎脑,其余的小皇子们也是小小的一团可爱非常。
见李金桂看过来,璟华带着弟弟妹妹扑到李金桂怀里,一边还软软糯糯唤着皇玛姆。李金桂一边抱一个,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再摆不出严肃的样子,止不住叫着我的心肝。
诸位嫔妃看见可爱的皇子皇女也控制不住微笑起来,只有青樱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她转过头去没有看这温馨的一幕。
青樱有些厌烦,富察琅嬅的女儿和她本人一样会装模作样,就会惺惺作态全无半点金枝玉叶公主的样子,一点都不体面。如果她有孩子,一定会把这些人都比下去,她和弘历哥哥的孩子才是最珍贵的,其余不过庶子庶女罢了。
和皇孙们玩了一会儿后,李金桂想起今日郎世宁要给皇上皇后作画,便让人都散了起身和皇后一起过去了。
青樱走在宫道上有些气闷,便想着去看看弘历。昨日从李玉那里知道了弘历要去如意馆的消息,就带着阿箬转头去了如意馆。
掀开帘子就看见一头红发的郎世宁正对着龙椅画画,龙椅上坐的却是李玉。
李玉看见青樱来了大惊失色,“娴主儿恕罪,奴才穿着龙袍不能起来跪着给您请安。”
“无妨,无妨。你们这是?”青樱翘起手摇了摇。
郎世宁向青樱解释:“皇上命臣制作画像。这位是?”
“我们主儿是娴贵人。”
“啊,娴贵人。娴贵人万安。”郎世宁行了一个别扭的礼。
青樱为了表示尊重也弯腰点了点头,看的阿箬目瞪口呆。
“听说皇上在这里画像,我过来看看,打扰了。”
郎世宁看着青樱继续说:“我在宫里作画很多年了,还是有些搞不清这些位分。我画过很多娘娘,但是您这么漂亮的没有画过。”
阿箬看了看青樱又看了看郎世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郎大人年纪大有些看不清,还是西洋人审美就是这么的独特。
“宫里的娘娘都这么美,可惜我不能为她们画像,希望有一天也能为您画上一张。”郎世宁有些遗憾。
青樱摇头晃脑嘟着嘴开口:“皇后是皇上的正妻所以可以一同入画,嫔妃们是不可以的。难道在西洋不是这样吗?”
“我们那里一个丈夫只有一个妻子,并没有妾。”郎世宁想了想妾的翻译,确实和情妇不是一个意思,这样说没错。
李玉有些吃惊:“一个妻房?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事,郎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是说笑呢?”郎世宁想这情妇也不是妻子也不是妾,他这么说确实是没错啊。
青樱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弘历,吊着眉毛,嘟着嘴继续追问:“郎大人是说在西洋男子只对一个女子有情,不会对旁的女人有情了?”
“啊。。。”郎世宁有些头痛,这该怎么用大清话说呢,走了是离开,死了也是离开,“如果没有情了,男子可以离开已经不爱的妻子。女子也可以离开不爱的丈夫。”
青樱转了转眼珠咬着嘴唇,“嗷,这叫和离,好聚好散。在大清百姓和公主可以,但是嫔妃们不可以。”
没有人和郎世宁说过这些,郎世宁有些好奇开口询问:“没有情了,为何女子不选择提出分手呢?”
阿箬有些着急,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青樱会不会有事不知道,她这个下人肯定要被治罪了。
阿箬赶紧打断了郎世宁:“大人,你是在乱讲吧?世界上只有休妻,哪有休夫。主儿,郎大人在开玩笑呢,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青樱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
郎世宁有些无奈,他虽然大清话还是磕磕巴巴,但确实没有翻译错吧,应该吧。
青樱走在路上有些魂不守舍,阿箬猜到她又在想郎世宁的那些话。阿箬并不开口询问,青樱的脑回路向来清奇,到时候别又跑到皇上和皇后那里说出什么僭越的话。
青樱见阿箬半天不接茬,忍不住自己开口,“阿箬,听了郎大人的那一番话,倒是像被戳中了心事。你说哪有女子爱当妾,哪有正室愿意和妾分享自己的丈夫?”
阿箬环顾四周,看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开口:“主儿,这是在宫里,一句话说不好就要被罚,您这话还是忘了吧,可千万别和别人提起啊。”
阿箬不明白青樱是以什么立场开口说这些,作为皇上的嫔妃说这些是大不敬之罪,身为正妻的皇后都没有私自处置嫔妃的资格,青樱这是僭越了。
“我知道!”青樱有些激动,厚厚的嘴唇上下分开成了一个“口”字。青樱心里还是有些期待,若真和郎世宁说的一样,弘历哥哥只有她一个妻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