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催促朱婶道:“妈,你明天就上门去帮我问问,然后早点将婚事定下来。
她可比那什么凌秀青好多了,你听听厂里的人都是怎么说她的——温柔。即便她亲戚不愿意帮你儿子我找份工作,她也肯定把自己的工作让给我的。”
一副朱干事肯定会看上他的自大的模样,要是宋芑知道,肯定会说他没有自知之明。
也不想想,就他这样的条件,人家朱干事凭啥看上他?就算看上了他,又是什么原因,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些他是一点不考虑。
可在朱婶眼里,朱志刚千好万好,他自得是很正常的事,朱干事看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还有些不满意朱干事让她儿子入赘呢!只是儿子高兴,她只能随他去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往他碗里添了点水,关心地说道:“说累了吧?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又附和道:“我就知道我儿子有本事,有能力。一个工作算什么呀?要是你愿意,稍微努力努力,领导都当得。到时候,我看何家那死老太婆还能说出闲话来不?叫她平时看不起咱们。”
尽管前几天宋芑直戳她的心窝,拉了她那么多仇恨,她还是最讨厌何家,这会儿首先想起的也还是何家。
无他,何老大是纺织厂的领导。之前,她为了朱志刚工作的事去求何家的时候,何家却没有给她一个面子。何老太还眼高于顶,好一顿嘲讽。她记恨上他们,难道不应该吗?
缩在一边的朱小侄见朱志刚心情正好,也大着胆子开口,“奶说的对,我也相信叔的能力。等叔当领导了,我看隔壁的何银宝还敢笑话咱们家不?”
他之所以说这话,是为了得到朱婶的好感。平时他爸妈都上班工作,没时间照顾他,就把他托给了亲奶朱婶照顾。
可奶奶眼里只有二叔,二叔不喜欢他,不受宠的他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要是能通过讨好二叔来讨好奶奶,那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自己以后大概率能好过不少。
果然,朱婶听到他的附和,少有地温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还给了他一个笑容。小孙子难得说了句好话。
朱志刚听了他的话,对他也改观不少。
他对朱小侄的讨厌当然不是毫无缘由的,而是因为他讨厌他大哥,厌屋及乌。
他大哥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工作结婚生子了。到现在,工作顺利,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朱小侄是他最小的儿子,除此之外,朱大哥还有两儿一女,最大的女儿今年6岁,都快上小学了。
而他呢,工作工作没有,媳妇媳妇没有,整天东躲西藏,面临着下乡的危机,谁心里没点落差,没点不满啊?
不满了咋办?阴阳怪气几句呗!没有打起来还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
现在,眼见工作和媳妇有了着落,他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阴阳怪气了,反而客气地说道:“东东说得好,等叔结了婚,有了钱,就带你去买糖吃。”
说完,再次叮嘱朱婶,“妈,你可千万要记得,这关乎着我要不要下乡呢!”
朱婶拿了块红薯干塞进朱志刚嘴里,忙不迭承诺,“记住了,妈记住了。妈一定用一百二十个心,把这事办的妥妥的。我们志刚长得俊,性格也好,能力更是强。
要不是爸妈耽误了你,你现在说不准已经当上纺织厂的主任,甚至更高级别的领导干部了。朱干事她们家没理由看不上,不然他们就是眼瞎。”
被朱婶如此这般吹捧着,朱志刚心里得意非常。没错,自己就是这么有能力,迟早会坐上领导的位置,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刮目相看、殷勤奉承的。
到时候不要说何老大一个小小的纺织厂的狗屁主任,就连他们纺织厂的厂长也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朱志刚,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落入了凌秀青故意设下的陷阱里。
……
次日,朱婶刚上门,朱干事朱月英爸妈就迫不及待同意了婚事。当天晚上,他们就请媒婆上门提亲了。
当然,彩礼给的不高,只有五十块钱,远远达不到朱志刚和朱婶的预期。
但朱婶想着朱家夫妻只有朱月英这么一个女儿,他们的钱以后也落不到别人的手里,便没多在意,反而还给了比彩礼更多的嫁妆一百块钱。这是朱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攒的私房钱。
朱志刚心里虽然不满,但他为了以后更大的图谋,暂时忍了,又提出了尽快结婚的要求。
朱爸朱妈高高兴兴地答应以后,回去张罗了起来。
然后,不出两天时间,像赶着去投胎一样,朱志刚就从自家嫁到了朱月英家,过上了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生活。
这事宋芑是怎么知道的呢?她是从朱婶的口中得知的。
朱志刚嫁人后的第五天,周日,宋芑原来打算跟宋茂和沈玉贤一起去百货大楼添置些东西的。
没想到,她刚刚走出家门,就听到隔壁朱家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朱婶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激灵,难道朱家出什么大事了?
想到这,她连忙让宋茂先走,她等会儿再去百货大楼和他们汇合,又赶忙跑到朱家门口,等着吃瓜。
其他街坊邻居听到声的也满脸兴奋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人多得站了满满一院子。
宋芑来得早,占据了前排位置,清清楚楚地看见,朱婶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客厅的泥地上,身上的衣服不可避免地粘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和大片灰尘。
她却丝毫没有理会,反而用手捂住眼睛,放声大哭,声音如雷鸣般,响彻整个院子,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一时之间,围观群众的心瞬间就揪紧了,哭得如此凄厉,说没有大事发生他们都不信。
转头看向朱婶的对象朱叔,希望他能稍微关心一下自己的媳妇。
大家虽说关系不怎么样,但好歹是邻里邻居,总有几分面子情。
即便他们平日里喜欢落井下石,可这明摆着是发生大事了,他们也不会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继续在朱婶的伤口上撒盐。
可朱叔却丝毫没有关心她的意思,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的长凳上,端着搪瓷缸,时不时喝一口水,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她的身体因为哭狠了而不停颤抖,仍然没有停下来。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嚎。
朱叔仍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围观群众都看不下去了,但因为朱婶平日里的胡搅蛮缠,他们都不敢上前。只有好心人宋老太挺身而出。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朱婶面前,坐到了小跟班儿子帮她搬的板凳上。
又吩咐儿子将朱婶扶到板凳上。而后,用手帕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