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勉为其难,拿起女官呈过来的证物一层层打开,然后展开那张纸,看了看,眉头又蹙了起来。
变了,变了,圣上脸色变了,李洪看得真切,心中大定。
慕容婉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就问:“李爱卿,这东西,你亲眼看过吗?”
李洪心想,你是圣上,你可别觉得是我在欺负傻子,当即摇头:“老臣并没看过。”
“这也不是退婚书啊,李爱卿说的退婚书呢?呈上来给朕看看。”蒙面纱后面,慕容婉一脸轻松。
这话一说,李洪就懵逼了,自己拿错了吗?
一摸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了啊!
自己来朝会,连银票都没带好吧。
圣上怎么会言之凿凿,就说不是退婚书?他心中迷惑,将目光看向了儿子。
李尚远脸色立变,不是退婚书?怎么可能?
自己当时怕傻子写不来,特意简化了的,连退婚书三个字都没写。
可虽然没写退婚书三字,但里面那八个字是自己亲自写的,然后让傻子抄了一遍而已。
卖妻千真万确,绝对不会有错啊。
而且,自己保管得很小心,断然不会拿错了东西。
殿上衮衮诸公听圣上如此说法,瞬间表情各异,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有人惊讶,有人意外,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幸灾乐祸。
有人就想,敢情起了半天的云,你个老小子只是闹了个乌龙啊?
都不是退婚书,你怎么告人家退婚卖妻、抗旨欺君?
有人肚里暗自高兴,今天看你诬告卫公子不成,落个灰头土脸,劳资回去,也能乐上一整天了。
圣上居然说不是退婚书……冯婉秋看了卫晨阳一眼,心中顿时雪亮,既然不是退婚书,那铁定就是傻相公又蒙了这个李尚远,讹了他三千两银子。
这家伙讹人银子的本事,在刑部大牢里可见识过一次了,那简直就是上帝之手,无孔不入。
既然是讹,那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放了心,不再暗自忧急。
朝堂之上,李尚远踏前一步,躬身奏道:“小民恳请陛下仔细看看,那就是卫家傻子的退婚书。”
“你确定吗?”慕容婉问,声音不带半点情绪。
“小民确定。”李尚远躬身回答。
慕容婉笑了,对女官说,拿去让朝堂诸公都过过目吧,让大家都议一议,到底是不是退婚书。
女官答应一声,拿起案上的纸张,走过去给了陆志兴。
陆志兴展开纸,低头一看,差点就乐了,只见上面写了七个字:傻子卖妻●李公子。
妻字后面,是个墨水黑圈圈,圈圈有点大,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脸上不动声色,将纸传给“被傻子退了婚的”云麾将军冯婉秋。
冯婉秋只看了一眼,眼看果然是傻相公动了手脚,脸上默然无语,传给了身边的苏小朵。
苏小朵看了看,笑嘻嘻的给了归德将军徐破虏,徐破虏看都不看,就传给镇军大将军韩呼邪……
纸张在诸公手上转了一圈,最后才传回了李洪手里,李洪一看,顿时呆住,脑子里嗡嗡的,人都麻了。
李尚远气急败坏,抢过了纸张一看,也是目瞪口呆,妈的,中间这个黑圈圈是怎么来的?
该死,自己看不起那个傻子,拿回来之后,居然从没看一眼!
“李爱卿,你自己看清楚了吗?”
李洪低了头:“老臣看清楚了。”
慕容婉又问陆志兴:“陆爱卿,依你看来,那是不是退婚书?”
陆志兴看了李洪一眼,躬身答道:“回陛下,依微臣看来,那不是退婚书,倒像是李公子的参奏书,参奏卫公子卖妻,但没有证据。”
慕容婉的目光,又看向镇军大将军韩呼邪。
韩呼邪马上出声附和:“陛下,陆大人说得很中肯,李丞相呈上来的物证,那就是个参奏,不能就说是卫公子卖了妻。”
慕容婉点了点头,目光一一看向殿上群臣,目光所到之处,皆有人附和陆志兴的说法,不认可卫晨阳是卖妻。
李尚远急了:“陛下,卫家傻子卖妻,是千真万确的,小民万万不敢说谎,他、他还拿了小民三千两银子啊。”
哦,这事朕也听说了……慕容婉笑问:“李公子,三千两银子的事,可有文书做证物?”
李尚远顿时哑口,汗流满面,因为那时候欺负对方是个傻子,他什么也没索要,毕竟,一个傻子能起什么风浪?
李洪此刻的心情,真就不是用“恨铁不成钢”可以形容的了,这是丢脸啊,丢脸到家了都。
但他不愧老奸巨猾,马上又奏:“陛下,卫家此子品行不端,形骸放浪,曾经多次潜入怡香苑寻花问柳……”
这一回,慕容婉并没准他的奏,轻声说道:“李爱卿,这事就过去了,你退下吧。”
然后俯视着殿上群臣,提高了声音:“这次赤焰国使团对我大夏挑衅,李公子和卫公子为朝堂分忧,功劳甚大。
“朕很高兴,就封李公子为致果校尉,编入御林军,李公子为致果副尉,入禁卫军帐前听用。”
致果校尉和致果副尉都是正七品武职,但一个正,一个副,区别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她本来想给两人一个从五品武职,但被李洪这么一折腾,兴趣全都没了,只封了两人一个校尉。
但见李家父子当着君臣的面,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心中倒也有些不忍,提起两人时,就特意把李尚远放在最前面。
李洪眼看自己儿子和卫家傻子一样,也混了个七品武职,心中那股羞臊和气闷,这才稍稍减了一点。
慕容婉封完卫晨阳、冯婉秋四人,却发现了不对,怎么还有一个女校尉?
那不是苏小朵吗?
她一个七品校尉,又不是奉召,怎么也跑殿上来了?
慕容婉心中不解,但没去在意,笑道:
“这次得几位爱卿出力,战胜了赤焰国的挑衅,实在是大快民心,但我大夏四周,尽是虎狼之国,野心勃勃,屡屡犯我边界,朕希望你们能继续忠君体国,保我大夏国泰民安。”
群臣齐齐躬身:“陛下英明,保我大夏,臣等万死不辞!”
到了这个时候,就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上庆功宴了。
慕容婉还没下旨呢,冯婉秋又出列了:“陛下,末将有事要奏。”
“冯爱卿请说。”慕容婉和颜悦色,心情很好。
冯婉秋奏道:“禁卫军三军的女营,已经集中在一起练兵,人数在两千上下,末将请陛下恩准,设立新的女营。”
慕容婉不解:“冯爱卿,朝廷并没有要女卒上阵杀敌啊。”
冯婉秋不慌不忙,将昔日卫晨阳跟自己说的理由,复述了一遍。
慕容婉越想越有道理,大夏国连年征战,兵员已经很紧张,偏偏四周又虎狼环视,万一哪天战事来临,那可真是危乎殆哉了。
女营要是也有战力,那我大夏国,就会凭空多出来一半的兵力,禁卫军此举,利国利民,实在是深得朕心啊。
只是,这么高瞻远瞩又深谋远虑的做法,又是谁的主意?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卫晨阳。
殿前被瞥之人,目不斜视,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