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到对方的异常。
她心情低落了一阵,便将刚才敷药剩下的无用之物,清出山洞。
等到转身回山洞时,看见了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这会儿步伐十分快速,没有半点阻碍感。
褚楚眼眸顿时微微睁大,娇柔的小脸上,布满惊喜,“你、难道你好了?”
谢韫的视线,从她脸颊上扫过。
片刻后,他才应了一声。
“好了。”
褚楚小脸上立即浮起一丝红霞。
瞧着,似乎很是高兴。
谢韫却眼神幽沉。
她如今开心的,应当只是可以离开,见到她的夫君罢了。
并不是替他能看清感到开心。
虽然这是正常的,可谢韫的心底却沉了几分。
他淡淡启唇:“我们现在便找路离开这里。”
褚楚柔柔的笑了笑,“好。”
谢韫往前走了几步。
不过,他很快便发觉到褚楚在刻意保持距离。
先前扶着他手臂的情况,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谢韫收敛了思绪,没说什么,带着她,在四处找寻起来。
几个时辰后。
褚楚走不动了,但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离开的路径。
两人打算原路返回。
可这里离先前的山洞很远。
再走回去,无疑又要走上几个时辰。
可没办法,若是天黑后留在这毫无遮挡的地方,无法预料会碰到什么危险。
褚楚跟在谢韫后边。
一开始跟着还算近。
但不多时,就落后了。
她脸颊出现几道细细的冷汗,这会儿正从腮边滚了下去。
褚楚抬手擦了擦。
刚想继续跟上去时,忽然感觉谢韫已经停了下来。
并且,他此时转过了身。
那双幽沉的双眼,就落在她的身上。
“怎、怎么了?”
褚楚愣了愣。
而谢韫的视线从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脚上。
很快,他便拧下了眉。
褚楚下意识将脚往衣摆下藏了藏。
谢韫朝她走近。
褚楚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脸上还带着不明所以的茫然。
“坐下来。”
她的肩膀被按住。
褚楚几乎条件反射的挣扎,却被牢牢按坐在底下的石头上。
而后,她便看到谢韫俯身。
“你、你做什么?”
“呀!”
她脸色骤然白了,下意识去推搡他。
但谢韫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褚楚的力道,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在挠痒痒。
他将那纤细脚踝握进掌中。
伸手,将那鞋袜脱了。
“你、你别碰我。”
褚楚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谢韫的视线却落在她磨破的雪白足底上。
之前他便看见,那鞋尖上带着几分濡湿。
隐隐的,还有血腥味。
果然跟他预想的没有差别。
“别乱动。”
他扼住她慌乱推搡的小手。
抬眼,扫了过去。
“为何脚破了都一声不吭。”
他厉声的呵斥,使得褚楚轻轻一颤。
眼眶很快便红了起来,此时又害怕又吃惊的望着他。
谢韫看着她那怯生生的眼神,心中便叹了一声。
刚才过于着急,忘了分寸。
但此刻瞧着布着血迹的小脚,他眉头始终未松。
谢韫抽出之前放到怀里的绸带,轻轻的缠住。
褚楚抖了抖。
谢韫的动作轻了几分。
片刻后,他直接将褚楚抱了起来。
“你、你……”
褚楚声音颤颤。
小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这会儿伸手抵在他的身前,微微挣扎。
“别动!”
谢韫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褚楚果然不敢动了。
但那晶莹的泪珠,也刹那间就从眼眶上滚了下来。
看着可怜极了。
谢韫心中又气又叹。
他薄唇微动,“你不必多想,你之前帮助了我,如今我便还你援助之恩,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干系。”
似乎是验证此话的真实,他的手只放在她肩膀和腿弯,并没有触及其他地方。
褚楚那朦胧的眼睫扇了扇。
原本那轻轻抖动的娇软身子,渐渐松懈下来。
但她仍旧防备的用手环住自己。
谢韫将人带回山洞。
等到把褚楚放下来,并走到一旁坐下时,她似乎才相信了他刚才并没有其他心思。
即便如此,她看着还是怏怏的。
谢韫离开山洞。
再回来时,带了几尾鱼。
他已经处理好了内脏,现在直接放在火堆上面烤。
渐渐地,有肉香味弥漫。
等到熟了后,他率先给了褚楚。
火堆中,火焰噼里啪啦响着。
褚楚低头小口小口的咬下鱼肉。
但吃着吃着。
谢韫听到“呜呜”声。
他的目光顷刻间落在褚楚身上。
只看见她低垂着脸颊,眼泪不争气的从腮边滑。
他的视线顿时便凝住了。
同时,心情也变得不好了几分。
就这么抵触自己抱了她?
他心中沉了下去,薄唇翕动几下,最后叹道:“别哭。”
褚楚泛红的泪眼缓缓抬起,那张柔弱可怜的小脸,映入眼中。
“我们、我们是不是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
谢韫愣住。
刹那间,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不是因为对自己抱她耿耿于怀?
他的目光在褚楚那双泛着难过的双眸上,停留了一会。
随后,道:“明日我们寻些竹子,做成竹筏,离开这里。”
褚楚抽噎的动作停住,但眼眶里悬挂的眼泪,还一时收不住的往下滚。
她似乎毫无所觉,只睁着氤氲的眸子,期盼的看向他。
“真、真的?”
谢韫点了点头。
褚楚顿时破涕为笑。
谢韫唇畔,也掀起一丝弧度。
很快,又敛去。
褚楚有了希望,心情便好了许多。
就连睡着后,那娇软的脸颊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谢韫坐在火堆旁,借着明黄的光晕,看着她。
一夜未眠。
不知不觉中,天光大亮。
谢韫带着褚楚出去,找好了竹子。
因着制作竹筏要费不少力气,所以没一会儿,谢韫身上便被汗打湿了。
褚楚迟疑着,走了过来。
“擦、擦擦?”
谢韫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张锦帕。
视线一抬,便看到褚楚拘谨的朝自己伸出手。
他顿了下,随即面色如常的接过帕子。
擦汗时,只觉得浸染了她身上气息的帕子,幽香得醉人。
而旁边的褚楚又接着去找竹子了。
谢韫看了她背影一眼,将锦帕塞入了怀中。
几个时辰转瞬过去。
竹筏终于制好了。
谢韫自己先试了试,能用,并且很稳当。
“上来。”
他将竹筏划到岸边,朝褚楚招了招手。
褚楚那双盈润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这会儿看见真的能离开了,过于兴奋之下,便也一时忘了其他的约束。
她雀跃的将手放入那宽厚掌心中,被一把拉到竹筏上。
“呀!”
褚楚踩着脚下结实的竹筏,又惊又喜的柔柔叫了一声。
谢韫下意识抚了抚手掌中的小手,在褚楚回神之前,将手松开。
褚楚在欣喜的情况下,并没有发觉不对。
而后,谢韫划动竹筏,顺着水流,径直往下。
日头渐渐火辣。
两人不知在水面飘荡了许多个时辰,最后天色都变得昏黄了,才终于开始看见村落。
也就是说,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绝地。
竹筏渐渐停了下来,最后完全靠岸。
谢韫先下去,随后,朝褚楚伸手。
他将褚楚拉了下来。
两人朝前边的村子走去。
谢韫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应该是挨着那片悬崖,最近的一处小村庄。
到了这里,他基本上便放心下来。
之前的悬崖根本没有可以下去搜寻的路。
所以宫中之人,会派人找,但也束手无策。
可这处地方,他们若是还找不来,那便是失责了。
毕竟,他若是能想办法离开,这里便是他率先会到达之地。
“这里应该离京城较远,天色不早了,我们需要先找地方留宿。”
谢韫收回思绪,余光不自觉朝褚楚身上扫去。
褚楚脸颊有些泛红,似是过于欣喜。
但听到这话传来,她愣了一愣。
刚才的欣喜淡了几分。
是了,虽然逃出来了,可现在一时半会,还回不去呢。
她眼睫颤了颤,很快,便附和的轻点脑袋。
村子里这会儿炊烟袅袅。
一处木屋内的老妇正点着柴火。
外面的门,却被敲响了。
“来了来了。”
老妇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便看到一对陌生男女站在自家门口。
谢韫率二话不说,先将身上的玉佩递了过去。
“我们想在此留宿一晚,可否拿这玉佩当做报酬。”
老妇抓着手里的玉佩,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此刻摸着,就觉得一定是好东西。
她顿时眉开眼笑,“行,行,当然可以了,快进来。”
谢韫朝旁边看去。
褚楚的视线刚好跟他对上。
他平静道:“进去吧。”
褚楚先进去了。
刚好,这家人也准备开饭。
两人跟着用了一些,这才去到晚上要住的地方。
“我们这只剩一间还没住的屋子,是准备给我小儿子成亲用的,他们后日拜堂,所以房间已经提前布置过了。”
“你们应当是夫妻俩吧,想来也不会介意。”
褚楚脸上登时红上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
还没说出口,手腕便被抓住。
谢韫朝她看去,暗暗摇了摇头。
随即,他很快松手。
褚楚眼睫颤了颤,红唇动了动,还是乖乖听话了。
老妇将他们带到房间门口,便先离开了。
谢韫推开门。
只是这一推,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褚楚向前一看,顷刻也脸上飞起红霞。
跟那老妇说的一般无二,由于喜事将近,所以这屋子内,早就布置得喜庆无比。
乍一看,像是洞房花烛夜的新房。
“先进去。”
谢韫的脸色如常,冷静的道了一声。
他进去后,褚楚才犹豫着也踏了进去。
最后,将门虚虚阖住。
转身之际,只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刚才不让你解释,是为了你名誉着想。”
褚楚眼睫颤了颤,视线轻轻的落在对面的谢韫身上。
“他们家只有这一处可以住人,就算是解释了,也腾不出第二间屋子,所以最后还是不能避免要住在一处。”
“而那时,外人便会多想。”
褚楚手指一抖,似是一下子便明白了。
随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这屋内仅有一张床,该如何睡呢。
“你睡床上吧。”
谢韫先开了口。
褚楚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垂下眼睫,“那…那你呢?”
她柔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
“将桌椅拼一拼即可。”
褚楚有些惊讶的微张着唇。
那氤氲的眸子闪动。
这会儿看着谢韫,好半晌没说话。
她能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片刻后,褚楚咬了咬唇。
“要不…要不将床中间隔开,这样你便不用勉强睡桌子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谢韫愕然。
他目光紧紧的盯在褚楚身上。
她低垂着脸颊,似乎不敢再抬头看他,只余那长长的眼睫,剧烈的扇动。
谢韫薄唇掀起一抹弧度。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只见褚楚悄然捏了捏掌心。
过分紧张的嗓音,带着几分颤动。
“你、你是个好人,不会……不会这么做的。”
说罢,才小心翼翼的抬头,朝他看去。
但见他淡笑着时,又迅速缩回了眸光。
谢韫知道她心中所想。
若是自己想动她,在山洞时,便有无数次机会。
所以,此刻在她心中,自己已成了可信之人。
他眼底深意一闪而过,随即淡淡道:“好。”
正在此时,门被敲响。
褚楚走过去,打开门。
“我烧了些水,想着你们应该要用。”
门口的老妇语气自然的道。
褚楚点了点头,擦拭一下身子还是有必要的。
“多谢您。”
她伸手去拎,结果满满一桶,实在太重。
“哎,你这小娘子。”老妇压低声音,提点道:“这种重活,唤你夫君便是,女子当表现得柔弱些,男人才体贴呢!”
褚楚脸上红了一片。
“我、我……”
老妇不解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教了还不照着学。
褚楚被瞧得似乎脸都热透了,红唇嗫嚅了几下,最后瞧着屋内,轻轻唤了声,“夫、夫君。”
谢韫的目光,径直落在她的脸上。
他其实已经听见了。
此刻看着又羞又难为情的褚楚,目光暗了几分。
他起身,走了过去。
褚楚不敢瞧他,颤着眼睫道:“水太重了。”
谢韫薄唇微微掀起,他朝老妇看去,“我家娘子脸皮薄,多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