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肖恩触电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环顾四周穿着粗气好一会才回过神。自己仍在贫瘠之地的树林里,眼看太阳西斜临近傍晚,温度却丝毫不减。他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整条舌头如一根干柴,硬且脆,他生怕张嘴的动作大一些就会断成几节。
“水……”肖恩命令道,干燥的嗓音如夹杂着沙砾。
前来报信的野猪人麻溜地跑到一棵树下,从盖着树枝的坑里拽出一只水囊。坑是今早潜伏在这里时新挖的,这样可以保证水囊温度,刚拿出来时,里面的水甚至还是凉凉的。
咕嘟咕嘟……
清凉的泉水顺着食道顺流而下,滋润着沿途的五脏六腑。他觉得自己的体内滋滋作响,久旱脱水的内脏正在疯狂地吸收着水分。
一支水囊喝完,又拿起一支一口干完大半,长舒一口气。肖恩这才转过头,问道:“什么事?”
“大人,前面放哨的报道,有一只运输队正在往这里来。”
“有多少人,离这里还有多远?”肖恩抹了抹嘴,又把剩下的水浇在脑袋上。
“大概二十多个,不过三十。”
……
肖恩见没下文,斜了他一眼,看得那野猪人一哆嗦,“问你他们到哪了。”他愤愤地想:这些家伙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
“还,还有三四里路。”野猪人慌忙答道。
“行,我知道了,”肖恩摆手想把他打发走,“再去探,搞清楚车队规模,拿什么武器装备。”
吩咐完后,野猪人并没有走的意思,肖恩有点奇怪,问道:“还有什么事?”
“大人,还有件事。”野猪人搓着手说,“半人马来了。”
“哦!”他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来了多少人?”
“呃,就两个。”
两个?肖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里想:哼,这帮野人看上去傻里傻气,背地里精明着呢。
报信的野猪人看他面色不善,有补了一句:“其中一个自称是他们的族长,叫科卡尔……嗯,那什么,科卡尔···姆扎”
这位半人马的大可汗肖恩倒是认识。他年纪轻轻,能成为半人马的一族之长,肖恩可没少出力。
他问野猪人:“他们在哪?”
“就在树林外面。他们不敢打扰您休息,坚持要等您醒来后再通报。”
肖恩随意地摆摆手,对野猪人说:“我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你去前面继续盯着。”随即又叫住他,“给前面的放哨的弟兄带点水过去,一整天没喝水他们也该渴了。”
野猪人依命拿上两只水囊,磕着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肖恩并没有急着去见在树林外等候的科卡尔·姆扎,而是重新靠在树干上思索起来。生活在贫瘠之地的半人马,除了野猪人以外的第二大势力。作为卡利姆多大陆的原生种族,他们可不是未开化的野兽,半人马和牛头人一样有着自己文明和传承。在看似忠实憨厚的外表下,却深藏着狡猾与奸诈。
当年他们和牛头人打的你死我活,一度曾占据上风。直到那位传奇兽人萨尔,带着部落远渡重洋,踏上这片土地。牛头人、巨魔与其结盟后,才凭借部落强大力量将他们逐出故土。至此数十年来为了躲避部落的兵锋,半人马不得不蜷缩贫瘠之地深处,终日与荒凉饥饿为伍。
肖恩就知道科卡尔·姆扎并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他们受到太多的教训,知道和部落作对没有好处。之所以同意合作,无非是看中其背后暗夜精灵和联盟的势力罢了。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太多。当年联盟大军杀进奥格瑞玛,击毙了大酋长加尔鲁什。然后呢?不一样灰溜溜地走了。部落依然屹立不倒,奥格瑞玛的钢铁城门依旧坚不可摧,城楼上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傲然挺立。
倾联盟之力都做不到的事,你一个单枪匹马的狼人,凭着一张嘴就想办到?
所以对于肖恩的命令,半人马一直都是消极应付,阳奉阴违。他们在观望,想看看这个不请自来,自称是军情七处独立行动小组的长官:肖恩·索德斯,究竟有什么能耐。这位狼人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变化,但仅仅这些是不够的。贫瘠之地远比这位外乡人了解的要残酷,而部落也绝非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一败涂地自顾不暇。
高温似乎提升了大脑的性能,短短一瞬间无数念头涌现,在肖恩的大脑里碰撞。
“哼,他们想打退堂鼓。得让他们明白,在我这里从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他小声嘀咕着,起身朝树林外面走去。
一片阴影无声袭来,将两位半人马笼罩其中。科卡尔·姆扎察觉异样,回头一看,竟是肖恩·索德斯立在他身后。这头浑身漆黑的狼人正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们,魁梧的身材如一座小山,将他二人死死压住。
科卡尔·姆扎心中一惊,他不知道肖恩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儿,如果这头狼愿意,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和他带来的随从,手忙脚乱地想和肖恩拉开距离,枯枝干草被马蹄践踏得噼啪作响。两人俯身行礼:“尊敬的肖恩将军,仓促前来,但愿不曾打扰您休息……”
话未说完,已被肖恩上前伸手扶起,狼人亲切地问候道:“科卡尔·姆扎,贫瘠之地半人马的可汗,伊什尔·姆扎之子,玛卡尔·姆扎之孙,我异姓异族的好兄弟。我真是没想到,您居然冒着酷暑亲自来到这荒野地。你们的营地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是有人入侵,还是食物不够?”
科卡尔·姆扎诚惶诚恐,再次弯腰行礼。他谦卑地说道:“尊敬的将军,我们今天奉你的命令前来,支援你即将发起的行动。”
“哦?那么——”肖恩双眼凌厉如箭扫向四周,尖爪玩味着挠着下巴,“其他人呢?”
“这个……只有我们两个……”
“嗯?你那些战无不胜的勇士们呢?兄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
肖恩把胳膊搭在科卡尔的肩膀上,带他走入树林,确保无人来打扰他们谈话,也为了避开头顶的烈日。他做了个手势,让野猪人送来水囊,同时满脸忧虑地问道:“我能看出来,你的脸色很不好,究竟是什么压在你的心头,让你如此愁眉不展?请务必要告诉我,我们可是在扎尔塔与瑟莱德丝的图腾前盟过誓的兄弟,我有责任和义务来分担你的苦难。”
“这正是我今次来的另一个原因,”科卡尔说得很慢,再三斟酌着从自己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尊敬的肖恩将军,我异姓异族的盟誓兄弟,请允许我向您说明,关于我们族人迁徙的一些情况。”
听到这话,肖恩顿感意外,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他表面不见一点波澜,依旧是关切的神情问道:“这你之前可从没跟我提起过,你们遇到麻烦了?”
“您应该知道,我们是靠放牧为生,世代追逐水草而居。哪里的水源和草场,能让牲口膘肥体壮,我们就去哪里。”科卡尔谦卑地解释着,完全没有半点一族之长的威风,“眼看夏季即将过半,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进行转场,将牲口赶往南贫瘠之地。整个秋天我们都会在那里放牧,让牲口贴好秋膘,这样才能保障每一个族人都能在接下来的冬天不会饿着肚子。”
“啊哈,你们这帮杂种可真会给自己跑路找借口!”肖恩就知道他俩今天来没好事,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唉——兄弟,我们不止一次地讨论过这个问题。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我对你作出的承诺依然不变,你对食物担忧完全是多虑的。
热浪撩动着肖恩的怒火,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轻柔而冷静的话语,吹散了周围的暑气,“想一想,自从我们结盟后,可曾有过一天你们的孩子饿过肚子?可曾有过一位战士因为缺医少药而牺牲?想想你们之前吃的都是什么?苦涩的青麦、野果、少得可怜得羊奶……还要时时提防部落那些散兵游勇,一时兴起猎杀你们取乐。而现在,你们的孩子每天都可以喝到闪金镇新鲜的牛奶,吃到鲜美多汁的香肠和各种肉类,战士们畅饮麦芽啤酒。他们不再使用粗陋的长矛、大斧,而是出自铁炉堡矮人工匠之手,制作精良的火枪、刀剑。暗夜精灵的草药使你们远离伤病,德鲁伊的自然魔法,把每一位伤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所以,我的兄弟:科卡尔·姆扎。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还是说,你对我们的计划心存疑虑!?”
虽然头顶烈日当空,可汗科卡尔·姆扎仍被肖恩说得冷汗直冒。四条腿早已是不听使唤,不住地想打摆子。可是在这头狼人凌厉的眼神仿佛自带石化魔法,将他死死钉住,动弹不得。他竭力控制心神,不使自己胆怯,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将军,正如您对我做出的保证一样,我对您的计划没有任何可质疑的地方。只要部落存在一天,那么卡利姆多大陆上的半人马就永无宁日。部落实在是过于强大,这几十年来我们付出了太多惨痛代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部落夺走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牛羊财富,年轻的战士纷纷战死,幼小的孩子缺衣少食,日渐消瘦。
是您,为我们带来希望!您为我们带来食物、武器,让我的族人吃饱穿暖,让我们知道部落并非不可战胜。我们彼此的承诺比岩石还要坚固,请您牢记,半人马是您在卡利姆多最忠实的伙伴。我们誓死追随您,并且会忠诚地执行您的每一道命令。
至于转场的事,请您放心。目前我们还在讨论阶段,迁徙的日期还没定下来。啊,当然这还要考虑您这边的安排。我们计划只是安排一些战士,把妇孺转移走,然后所有的青壮年和能拿得起武器的人留守在这里,全权听从您的调遣。
肖恩将军,这只是我们目前关于转场的大致计划。具体怎么样,还是由你和月影女士定夺。”
见他说得如此诚恳,连肖恩都不禁动容。要不是自己有可靠的消息来源,那他可真要被骗过去了。他拍拍科卡尔的肩膀,转过身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第一批护送的战士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后有一些轻微的响动,可这逃不过肖恩的耳朵,他装作不知,心里明白此时科卡尔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手指勾勾叫来站岗的野猪人,命令去打听前面放哨的情况。好让他有时间收拾自己的丑脸。
“将军!”科卡尔连忙解释,“您说得那些战士,只是打发出去探路的。这没什么,每年都是如此。毕竟从这里去南贫瘠之地路可不近,况且,现在局势也不太平。探探路,有备无患嘛……”
“行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肖恩打断他,就像亲兄弟一样,自然地把手中喝了一口的水囊递给科卡尔,“来跟我说说,你们两个人打算怎样参加今天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