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照耀着回音群岛,椰林摇晃,涛声阵阵。疗养院的伤员们结束了一天的治疗,各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发晚饭前的这段时间。
在这些小圈子里规模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常住的老人们。这帮人在阴凉的树荫下,靠在躺椅上吹着凉爽的海风,手里端着用清凉果酿造的淡酒(这是疗养院唯一可以喝到的含酒精的饮料),围成一个圈子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的事迹。
“喂!兹达上校,今天轮到你讲了。”玛高兹坐在轮椅喊道。他穿着病号服,半个身子严重烧伤裹着纱布,左腿已经不翼而飞,剩下的右腿也好不到哪去,大片的烧伤中露出粉嫩的新皮肤。
眼看出院遥遥无期,开始不知是谁提议,这帮重伤员每天治疗结束后都会聚在这里,每人讲一段自己当时所在战场的情势,大家一起复盘分析。他们笑称这是:奥格瑞玛编外战情分析部。
“啥?我还以为是后天呢。”兹达放下手里的果汁,自从游泳事件后他连喝淡酒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上次讲到哪了?”兹达问众人。
“说倒你们出海,搜索船舱那一段。”有人提醒道。
“哦,对。那会已经驶入无尽之海,航行好几天了。”兹达说道。
“刚开始那几天,我们就在甲板上风餐露宿,治疗伤口,缅怀牺牲的战友。吃喝就是法师们打包的物资,就这么有四五天。等确定船舱里的瘟疫都散尽后,我们才决定进去。
我们把堆在舱门口的联盟尸体丢下海,开始搜索船舱深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物资。
结果谁知这是一艘运建材的货船,满满当当装的全是木板、钉子,焦油之类的建筑材料。食物和水也倒是有点,但怕被瘟疫污染,我叫他们全部丢了。
当时我在甲板上盯着他们,把受到污染的食物全部丢进海里,已确保没人偷藏。有个法师过来找我,说有东西要我去看一下。
我跟着他进了船舱一路往下走,来到船舱的最底层,那里低矮、黑暗,膝盖都浸在水里,说是船舱,其实就是隔水的夹层。里面黑乎乎的,法师在前面举着油灯,我们都半蹲在地上淌水前进。
就在夹层深处的角落里,有几个笼子半浸在水中,把灯凑到跟前,才看清里面关着五个人类,浑身被泡的发白。由于笼子实在是太小,他们不得不蜷缩着身子泡在水里,脸贴着笼子,以求自己不被淹死。
我让人把笼子抬上甲板,大伙围成一圈,看着这几个还带点人形的生物。由于长时间呆在黑暗中,阳光刺得这些人睁不开眼睛,有两个人在笼子里关的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不过有两个看着状态还可以,应该是关了没多久。
我当他们是犯了纪律,才被关起来的。谁知他们居然跪在地上讨饶,其中一个说‘求求你杀了我们吧,或者让我们当奴隶也行,吃了我们也可以,只求你别把我们送回岸上,上了岸就会遇上联盟,我是不会回去的,落在他们手上,不如死在你们手里。’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不就是联盟吗?’
‘大爷,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你可把我绕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我们已经被放逐了,上岸就是死。联盟养的一条狗都比我们尊贵……’
“放逐是什么意思?”坐在旁边的人打断他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逐出联盟。这些人不属于任何势力,人人皆可杀。”
在座的人们面面相觑,纵使这帮一个个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将军、司令。联盟的这番操作还是让人看不明白。什么叫逐出联盟?再大的罪也不过杀头而已。战争时期每一个战斗力都是十分宝贵的,犯了天大的罪,不拉去填线,就这么白白扔了?
“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联盟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这个时候驱逐还能作战的人员。”发话的是澳兹姆少将,他是这些人里军衔最高的,也是这个小圈子的头。“还问出什么别的情报吗?”
“有的。”兹达赶忙回答,“那些人告诉我,就在新国王上位后,联盟内部起了一些变化。”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兹达故意顿了一下说:“就在小国王登基后没多久,军情六处就发了疯似的到处抓人。被抓的下至平民百姓上到王公贵族,没有不敢抓的。就好像我们坐在这儿聊天,来两个库卡隆把你从椅子上拽来起来带走了。”
兹达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赶紧转移话题,“关键是这些人被抓走后,有的坐牢,有的挨顿揍,有些关了几天有莫名其妙的放出来,还有的就这么人间蒸发音信全无了。”
澳兹姆思考着说:“军情六处为什么要抓这些人?按说新王登基,加上刚刚结束的军团战争和现在的新起的战事,局面确实会比以往要动荡。瓦里安上位的时候也闹腾过一阵,不过他抓的都是作乱的贵族和军队将领。”
“所以才有趣嘛,就说我们在船上发现的那几个,有一位原本是小队长。就在出发的前几天,他们在饭堂吃饭时喝多了和别人打起来,也不知从哪飞起一支酒杯,正巧砸在了新国王的画像上。当天下午宪兵就把当时在饭堂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分成几批押送到各处。他所在的这一路被分配到后勤部队,负责往前线押送货物。后来在船上因为干活慢,管事的不给他饭吃,他气不过顶撞了几句。就被关了起来,就等着起航时丢进海里……”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缓缓沉入大海给小岛上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守卫举着火把开始了白天最后一轮巡逻,顺便点燃散布在各处的篝火。海风变得凉飕飕的,这群只穿了单衣的病号们不自觉地抱着胳膊。
澳兹姆听完兹达地讲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大伙说:“这到确实是有点意思,抱歉各位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有些事情要好好思考一下。”他从剩下的装清凉酒的陶罐里拎起一灌,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半道他又停住脚步,好像想起什么,对兹达说:“嘿,你晚饭后能到我这里来一趟吗,我要口述一份报告,帮我记录一下,还有些细节要问你。”
“没问题,将军。”
众人起身送将军离开,剩下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各自散去。晚饭还要有一会,时间说长不短的,兹达拿不准应该是回帐篷里呆着,还是直接去饭堂等着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