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的时候各大高校都开始放暑假了,南撷和师父商量暑假先回杭州去看望父母,然后再提前回来医馆帮忙。张济忠挥挥手“你难得回去一次,多陪陪他们,一个女孩离家去战场,你父母不知要怎么担心呢。”
“我怕您自己在医馆忙不过来,有些不放心您,要不然您和我回杭州得了。”南撷劝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医馆还有伙计在,你无需挂心我。”张济忠见南撷还要说什么,急忙打断她“你呀,年纪轻就唠唠叨叨,你自放心就是了。”
见师父要发飙,南撷起身去医馆前面找来了小伙计,留了杭州的地址,让他有什么事情就发电报。
张济忠眼珠一蹬“发电报多得钱?我是没钱报销的。”
看小伙计一脸为难,南撷笑着从手包里取出5块大洋递给小伙计“这些你先留着,三天拍一次电报与我,没什么事就一个“安”字足矣,有事你在逐字拍报。不够的回来我在补给你,额外再给你2元的辛苦费。”
小伙计自是欢喜的应下了,南撷又交代了些师父日常起居的事,才放小伙计离开。
张济忠知道徒弟关心自己,心里感动但仍口是心非的说:“那李增真是可怜,也不知津贴够不够花。”
知道师父是不善于表达情绪故意嘲弄她,南撷便笑着回到:“不够就从医馆给我每月开的工资里扣。”
“哎???你倒是尖啊,合着最后还都是我消费”张济忠气笑了。
“那是啊,最后连你都归我管呢!”
师徒两个都大笑不止。
这次李增和南撷一起回杭州,高之愈也决定和关唯珺一起回去,俩人毕竟正式交往了,是该见见父母的。
南撷也很想家一转眼快2年都没有见过父母了,她离家时弟弟还很小,现在应该都能说话走路了。高之愈决定下车先去李增那住,等第二天在早些去拜访关唯珺的父母。
几人是早上9点的火车,算上中途倒车到杭州已是傍晚时分了。因为票买的急,就都没给家里的父母发电报。下车就互相告别各自坐黄包车回家了。
南撷在北山街口下的车,自己也没拿什么行李,就想散步回去,只有短短的2年而已,南撷觉得一切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变,忘着湖面和熟悉的景色,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南撷呢喃到。
“茄茄~~~”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的传来,她低头一看,一只粉嫩嫩的小肉手牵住了她的衣角“哎呦哟~你是谁啊?”南撷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肉球,稚童虽小,但是长相极佳好像是年画上跳下来的一样。
“吃安~”幼童声调稚气的答道。
南撷怜爱的摸了摸小朋友的头“你怎么走到这来了啊?这很危险水很深的,掉下去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下次不要来了好不好?”
小盆友很喜欢南撷乖乖的点头“听茄茄的”。
“好乖!那你可以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么?姐姐送你回去。”南撷抱起小朋友耐心的询问。
小朋友伸出小肉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小洋楼“那儿~~”
顺着小肉手的方向望去,南撷看见了自己家的位置,一时怔愣住,反应过来激动的便热泪盈眶“你是思安对不对?”
小盆友看突然流泪的南撷,连忙伸出小肉手给她擦“别哭茄茄~”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穿青蓝绣百合花旗袍的中年夫人。
“南儿??你是南儿???”妇人冲南撷叫道,南撷也看向妇人。
下一秒。
“母亲~~”南撷抱紧小男孩飞奔到母亲身边,郭玉襄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了,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只一年半多的时间,女儿瘦了好多,就连头发也剪短了,可还是那样清丽好看。郭玉襄把女儿拉进怀里,无声的眼泪打湿了南撷的肩膀。
郭玉襄和吴明霞是两种性格,吴明霞爱的深沉不善于表达;但郭玉襄不同,她的爱很明显,甚至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南撷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老天爷在补偿她年幼时的孤单才让她体会双重的爱。
想到这里,南撷惭愧的低着头“对不起,母亲。让你伤心了,我不该不告而别,害你和父亲忧心。”
郭玉襄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发“你平安就好,以后再想去哪里和我们说就是,不要在悄悄地走了,你不知这一年多来你父亲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好在你后来常发电报,要不然他非病倒不可。”
听到这里,南撷更是羞愧难当,郭玉襄从南撷怀中接过思安,取出怀里的手帕给小肉球擦了擦额头的汗“思安的名字就是你父亲取的。
“几番问竹平安,雁书不尽相思字”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我竟不知你父亲比我还要担心你。”郭玉襄也很感慨,然后把小肉团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走。
母女二人很快来到家里的门厅处,“小少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夫人去了许久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回来就能开饭了。”
“嗯,去吧。”里面传来南正怀回应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直接传饭吧。哦,对了,再加一个爽口的小菜,不拘是什么,只爽口些就行。”郭玉襄直接穿过门厅走进屋里和刘阿姨说道。
思安拉着南撷的手往屋里走,南撷一时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父亲,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大发雷霆又或者干脆对她视而不见。
南撷很忐忑,脚上的步子也愈发沉重。
“滴滴~”思安松开南撷的手向客厅沙发上正在擦拭小红木箱子的南正怀跑去,南正怀听见思安喊自己忙应道“哎,小皮猴跑到哪里去了?”
见父亲还在擦拭那个小红木箱子,思安不满的冲南正怀喊着:“滴滴~滴滴~”
南正怀头都没抬,敷衍着儿子“等一下小思安,爹爹再把这箱子擦拭干净就好了,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姐姐的宝贝,要是损坏了,恐怕姐姐回来要哭鼻子的。”
刚才就觉得这小木箱子眼熟,这会儿经南正怀提醒南撷也想起这小木箱里装着自己从小到长大的一些破烂小玩意,也不舍得仍,就摆着房间里。南正怀竟也替自己宝贝着。
南撷再也抑制不住对父亲的愧疚与思念,哭着喊道“父亲!”
父亲责怪又怎样,哄到父亲开心就好了;对自己视而不见又怎样,自己就跟在他身边死缠烂打就好了,这些不值一提的担心和不安,和父亲引日成岁的深重思念一比算什么呢?
南正怀震惊的抬起头,就见自己日夜担忧的女儿正站在门厅处满眼泪水的望向自己,南正怀放下手中的小木箱,箭步的冲到南撷面前,眼眶微红的拍着南撷的肩膀连声说着“好,好,好。”仿佛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掉下来。
南撷猛地冲进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对....对不起,父..父亲,让.....让你,担心了。”
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南正怀安抚的拍拍女儿的后背“你不必愧疚,父母总是担心远行的儿女,现在知道你平安,我就很满足了。”
最后是南正怀哄了好久,南撷才平复心绪,郭玉襄调笑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父亲出远门刚回来呢“
南撷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南正怀指指女儿头发问道“怎么剪短了?”
“哦,您说头发啊,战场上不方便就剪了。对了,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们瞧一瞧,看是否需要调理身体。我现在也很厉害的。”说完还调皮的冲父母挑挑眉。
南撷不想父母打听太多战场上的事情,从而担心自己,就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而后又对南正怀说到“父亲您在沪市有生意和房产么?”
南正怀很诧异,但还是答道“生意往来有一些,房产目前还没有购置。”
南撷思辰了一会儿斟酌着说“父亲如果可以,近几年慢慢把生意转到沪市吧,再购置一处房产不要在公共租界内的虹口区,最好是挨着法租界那里。如果您信任我,我可以托人在法租界附近问问,我和李增商量过了,他也会劝他父亲去沪市定居,他家可能在沪南区购置房子,您也可以考虑那边。”
听女儿这么说,南正怀也认真的回道”不瞒你说,我和你沈叔叔已经着手开始办了,不过南儿,你是接到什么风声了么?“南正怀不免对女儿正视起来。
“那就好,切记我刚与您说的话,现在民国刚结束军阀局势,看起来很稳定,但是倭寇在我们的国土上刚建立了伪满洲政权,您觉得我们会甘心一直被奴役么?各国都想在我们的国土上分一杯羹,民族利益,外强冲突,注定我们国家不会稳定,所以在大环境之下,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南撷认真的分析着局势,南正怀被女儿一番言论震惊到,终于明白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也愈发对女儿满意。
吃过饭后,父女二人有在书房谈了许久,此番谈论过后南正怀更加笃定了去沪市的决心,也决定加快迁居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