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增,我叫李增,你好,南撷,很高兴认识你!”李增微笑看着吕南撷。
男人的笑容像是和煦的春风,吹到了吕南撷的心尖上。因为笑着说话,眉眼也更柔和了,冲淡了他刚刚有些凌厉的眸子,暖暖的笑容烘烤着吕南撷的心房,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融化了,汇成了一股清泉流进了眼里,鼻子酸酸的,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李增其实早就认出南撷了,当时他带着部队在拂晓时分,已经和倭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阻击了3次小倭寇的进攻,倭军混成了一个旅分3路向我方张华浜、蕴藻浜、吴淞镇进攻,均被当时李增所辖的十九路军击退。他们第四团也伤亡惨重,留下休整并继续扫除敌人。
倭军依靠火力优势对我军阵地及民宅、商店狂轰滥炸,很多老百姓都猝不及防,死伤无数。李增一边带队扫尾收拾战场,一边看看有没有活着的老百姓,就看见了晕在黄土包下面的南撷。
第一眼李增有些没认出南撷,就是觉得这小兵看着有些眼熟,直到张大力给南撷背起来,他看见南撷左眼尾下有颗红色的小泪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小兵不就是自己已经5年没见的小未婚妻南撷么。
李增生在民国元年,当时民国政府刚刚成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军阀众多,时局并不太稳定。李增的父亲李文滔是一个爱国人士,知道民主国家刚刚成立,一切百废待兴。毅然决然的放弃国外提供的优渥条件,带着妻儿回到了祖国。学成归国后,李父先执教于京市高等工业学堂,任图案教员。一年后,转到杭州,执教于浙省师范学校,后又在杭州女中学堂兼任国文老师。
南撷出生在民国三年,各种政治力量、经济利益、文化思潮、军事冲突交织在一起,社会仍处于十分动荡不安的状态。南撷的父亲南正怀祖上是富甲一方的大商户,家里有些积蓄,南正怀是家里的独子,早年也曾外出留学,最后南正怀在其父不断的催促下才回国。民国七年时,南正怀带着全家一路北上,最后定居在杭州,不久南正怀在杭州和一同留学的沈为三,洪招廉合资开了瑞祥钱庄。
钱庄开业时,南正怀与前来庆贺的李文涛相识,俩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南正怀敬佩李文涛不仅博学且品质玉洁松贞,有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李文涛欣赏南正怀虽沉浮商海,却依然有怀瑾握瑜的品性。
第一次见面南撷6岁,李增8 岁,两家因为南正怀和李文涛的关系,相交甚好时常走动。李增对南撷印象也并不深刻,当时的南撷就一小屁孩,长的也就算得上可爱吧,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系着小花,左眼尾有一颗红色小泪痣。总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着。后来南撷稍长一些,也不爱跟着他了,李增也乐得清闲。
但真正让李增注意到南撷是民国13年的夏天,那时李文涛正在杭州女中兼任国文老师,南撷也被南正怀送到那里去上学,李文涛正是南撷的国文老师。李增去女中教员室找李文涛想告知父亲,下午母亲要与交好的几个太太去参加幼童救助会,晚饭时不一定能赶会回来,要父子俩个先吃不必等她。
李增还没走到教员室门口,在拐角处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李文涛自有文人风骨,很少大声呵斥谁,尤其又是女校,李增脚步不由得放轻,慢慢的向教员室的门走去。
“南撷!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啦!南撷啊~你的音律很好,诗词歌赋学的又多,但是!能不能用在正途上呢?我让你帮扶同组学员,好好读记一下醉花阴,你看看你们课堂考试上,交上来的是什么?”
啪,传来纸张摔在桌子上的声音。李增悄悄的向门口歪头一看,李文涛办公桌旁边站着4个小女孩,由于都是侧身站着看不太清长相,但是正好靠门方向站着的女孩是南撷,因为李增看见她左眼尾上的小红痣了。小丫头10岁了,长高了一些,上身穿着青色棉布罩衣,罩衣腰身微微收窄,喇叭形的袖子下露出纤细的手肘。下身穿着藏蓝色阔腿九分裤,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从穿着上就能看出小丫头叛逆,另外几个都是长裙,偏她把裙子改成裤子了。
“先生,这醉花阴本就不适合我们这年龄读!又是思念丈夫,又是愁绪不断地的,太儿女情长了!所以...所以...\"南撷开始还敢梗着脖子和李文涛辩解,后来又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所以呢?”李文涛平静的问。
“所以...所以...我就稍稍的改动了那么一下下,让她们能按照这个韵律记下,并背诵。谁知道她们该背诵的没记住,不该背诵的都记下了....”南撷表示很无奈。
“改动了一下下?”李文涛听到这,激动的说道:“你这是一下下?你看看你改的这是什么?关唯珺你来读!”
“啊?”那个叫关唯珺的女孩惊得张大嘴看着老师。
“嗯?”李文涛眼皮一抬,略带严肃的看一眼。
关唯珺立马耷拉下头,准备认命的读了。
“不用拿本看么?”李文涛看着关唯珺。
“不用,先生,我记得可熟啦!”关唯珺立马自豪的挺起胸脯。
“哼!”李文涛差点没气乐了。
“咳!咳~薄雾浓云愁永昼,肚里没食好难受。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顿鱼肉。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正好杀鸡吃肉。”关唯珺摇头晃脑
南撷都没脸看。
“噗~”李增没忍住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