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个唐汉,还真是有性格,报仇都不隔夜的。”
听闻严世蕃这句话,陆丙再一寻思,哪里还不明白突袭东厂的黑衣刺客是谁,当即咬牙切齿道:“好啊,我与戚继光本就有血海深仇。若非看在你是假子,怕除掉你老戚家也不心疼,早在你刚入京的时候,我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了。”
“相爷,可否准老奴缉捕唐汉,押入我东厂大牢之中?请您放心,我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而是令其更快屈服,好为相爷效力。”陆丙朝着严嵩恳求道。
严嵩品着茶,不置可否。陆丙摸不清真实态度,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严世蕃。
“今晚之事,公公可有证据?”严世蕃笑着问道。
“莫须有。”陆丙理所当然地答道:“小阁老不必担心,我能顶得住戚继光的任何压力,必要令那唐汉屈膝求饶,从此成为相爷手下的一条忠犬。”
“呵呵,公公,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严世蕃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
陆丙恭敬地问道:“不知何人,请小阁老明示。”
严世蕃笑嘻嘻地,似说书一般讲了个故事:“听闻有一武将,战绩彪炳,军容强盛。某日,他派亲兵去将他的夫人接入军营。只见帐中诸将士皆盔明甲亮,利刃在手一派杀气腾腾。若是寻常女子,见了这种场面,恐怕早已吓得遗溺出丑。然此夫人却神色自若,反倒目光威严地对着丈夫喝了一声‘唤我何事’。武将当即胆战心惊,跪倒在地上说‘特请夫人前来阅兵’。公公可曾听闻?”
陆丙早已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听过听过。这则故事的主人公,不就是我们的左都督戚大将军和他的夫人王氏吗?呵呵,戚将军武功天下第一,可是惧内程度,同样是天下第一。”
严世蕃敛起笑容道:“这位王夫人,将门虎女,武艺高强,可惜膝下无子,后来认养一儿,最是疼爱。陆公公,莫须有三个字,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这位。公公可别忘了,当朝李太后,可是与王夫人相交甚笃,私下里都要唤上一声姐姐!”
陆丙顿时愣住了,半晌后,憋屈地说道:“老奴自然是惹不起王夫人,那就只有作罢了。哼,戚继光自诩英雄,论起搞裙带关系,老奴都自愧不如!”
严世蕃重新挂上微笑,宽慰道:“公公稍安勿躁,等某收服唐汉,必让他向你斟茶认错。再说了,你的仇人乃是老戚,据闻他纳妾之后,夫妻关系已至破裂边缘。若我们将这母子俩都变成自己人,再从背后捅老戚一刀,老戚恐怕只能落得个晚景凄凉喽!”
陆丙眼前一亮,拜服道:“小阁老果然算无遗策,老奴佩服,一定全力配合。相爷,时间不早了,不打扰相爷休息,老奴先回东厂善后。”
严嵩放下茶盏,点点头道:“嗯,去吧。记住,不要老是惦记着那点儿报仇之事。等时机一到,我会让你狠狠地踩戚继光一脚!”
陆丙感激地拜倒于地,又向严世蕃告辞后,离开严府返回东厂。
严嵩眼见严世蕃笑容之中,透着一丝贪婪,不由叱道:“东楼!为父看你是越来越没有个正形了!那王夫人,早已年过不惑,你也要动念头吗?”
严世蕃嘿嘿笑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比起那些小姑娘,别有一番滋味啊!更何况,我还没领教过这种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呢!”
严嵩板着脸,沉声道:“为父郑重警告你,将玩火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你真喜欢这款的,改天我就去拜访几个老军头,替你找个将门虎女来成亲!”
严世蕃顿时变成苦瓜脸,忙不迭讨饶道:“爹我知道错了,其实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京中那么多美人儿,我哪里会真的去打一个老女人的主意呢?嘿嘿……”
严嵩余怒未消道:“去给你娘请个安,然后爱滚哪去滚哪去!”
严世蕃见父亲似乎动了真怒,心中嘀咕着王夫人还不会跟你有一腿吧,嘴上当然不敢多说,当即依言去问候娘亲了。
“哎,东楼什么都好,就是这好色的毛病……看来,还真的得赶紧给他定一门亲事,看能不能收收心!”
蓟门都督府,刚刚结束了一场争吵。堂中,女主人气呼呼地呛了男主人几句,然后就径直回房,麻利地收拾着细软。
此人,正是严世蕃口中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王夫人。而她吵架的对象,自然就是丈夫戚继光。
作为将门出身的女子,王夫人性格泼辣的同时,身段也是相当火辣,兼之丰容盛鬋、别有风情,若是年轻之时,肯定比张静姝这样的青涩丫头更能吸引严世蕃之流的色中饿鬼。
可纵然如此,美人也敌不过岁月。她与戚继光从13岁定婚到18岁成婚,可谓情投意合相濡以沫,但最终换来的,却是小妾一个又一个的进门。
王夫人暗地里比较过好多回,尽管在她看来,自己无论身材样貌,都强过任何一名“小三”,奈何人家年轻啊!年轻就是资本,尤其是对那些年过半百的男人而言,更具有杀伤力。
所以,她真的有些累了,更动了离开的念头。不过,一想到义子唐汉,他初来乍到,还离不开戚家军这棵参天大树。自己作为他名正言顺的母亲,当然不能影响他的前程。
“哪怕我真要休夫,也得等汉儿独当一面之后!”
王夫人银牙暗咬,然后唤来贴身丫鬟,交代了一番。不多时,一辆马车便已来到都督府后门等候。王夫人从床头取下自己的宝剑,拿在手中,便径直出门,往马车而去。
闻讯赶来的戚继光气喘吁吁,拉住夫人衣袖:“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给你赔罪还不成吗?我们一起回房去,可好?”
王夫人甩开丈夫的手,冷冷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探视汉儿?”
戚继光苦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王夫人杏眼一瞪道:“那你还跟我啰嗦什么!你有那么多儿子,我只有汉儿一个。你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他失踪和受伤的消息,如今我打探到了,难不成你还要阻止我去照顾他不成?”
戚继光无奈道:“你以为我就不心疼汉儿吗?可眼下他正是需要低调之时,我若进京,有些人势必以为我就是要去替他运作……”
王夫人打断道:“父亲替孩子运作,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看你,就是故意把汉儿送入是非之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则爱惜羽毛!”
戚继光闻言,也是火气上涌,反驳道:“夫人!我是对不起你,但从来没有亏待过汉儿,更是将他视如己出!夫人,须知他是我俩一手养大的,这份感情,不会因任何事而消磨,我送他进京,也是为他好啊!”
王夫人冷哼道:“为他好?你不过是利用他,为戚家多谋一条后路罢了。我也不与你说,去京中找自己的孩儿,到哪儿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若在拦阻,莫怪我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戚继光无奈退开,王夫人示威式地朝他挥了挥尚未出鞘的宝剑,随后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风中凌乱与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