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大隆重的选秀落下帷幕,新入宫的妃嫔总共有六位。
其中四位是由齐越扬亲自挑选的,而另外两位则是太皇太后中意所选。
选秀结束后的第三天,一份备受瞩目的赐封名单终于出炉:
黄门侍郎之女柳疏桐,封美人,居长春宫偏殿。
国子祭酒之女陈挽君,封美人,居永和宫偏殿。
常州太守之妹舒云萝,封才人,居景和宫偏殿。
昭武校尉之女张瑛,封宝林,居延禧宫偏殿。
太学博士之女孟湘,封宝林,居翊坤宫偏殿。
赣州司马之女夏盈禾,封御女,居景阳宫偏殿。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是新入宫的妃嫔觐见皇后的日子。
一大早,所有新人就已经早早来到皇后寝宫前等候。
而此时,季淑离则身穿一身大红色凤凰图纹衣衫,端坐在主位之上,端庄严肃地目视着下方众人。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随着一声高呼,六位新入宫的妃嫔一并跪下,两人一排,整齐地跪成了三排。
“各位姐妹们新入宫,定要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季淑离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是,臣妾谨听皇后娘娘劝诫。”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都起来吧,赐座。”季淑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待众人坐定后,季淑离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开口道:“姐妹们新入宫,可都住得习惯?”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们幸得娘娘照拂,住的都很自在。”柳疏桐笑着回道。
“如此便好,若有什么不适,尽管去寻了内务府便是。”季淑离颔首,平淡回了一句。
白玲珑坐在下首,眼神时不时看向斜后方的陈挽君,心里直犯嘀咕。
“陈美人是哪里人啊?”白玲珑不禁好奇问道。
“回容妃娘娘,家父是徽州人士。”陈挽君起身行了个礼,声音软软的。
白玲珑轻笑一声,却带着挑事的语气开口,“本宫见你面容亲切,还以为你是淮阴人士。”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陈挽君,皆是沉默不语。
新入宫的妃嫔都不愿与陈挽君结交,原因就是陈挽君和季淑离实在是太相似了。
季淑离身为中宫皇后,后宫一位妃嫔却与她极为相似,若是季淑离是个不好相与的,那陈挽君只怕是要倒了大霉。
“想来容妃娘娘应当是对臣妾有好感的,那臣妾日后定然常去咸福宫向娘娘请安。”陈挽君声音软糯,话语却并不弱势。
白玲珑撇了撇嘴,她才看不上陈挽君,方才那番话也只是为了同时找季淑离和陈挽君的不痛快,“这倒是不必了,陈美人有心便好。”
“容妃喜好交友,认识的人倒是不少。本宫记得这陈美人与其妹双生女,但陈美人体弱便留在老家养着,咱们京都自小长大的都没见过陈美人。反而容妃你见过,可真是天南地北,都有你的友人啊。”崔令仪轻蔑一笑,阴阳怪气说道。
陈挽君垂下头去,避开这场风波。
“贤妃姐姐说的哪里话,臣妾也只不过是见到陈美人感觉亲切罢了,从前也是未曾见过陈美人的。”白玲珑一噎,快速回道。
“好了,什么见过没见过的,大家都是姐妹,日后要共处屋檐之下一同相处的。”季淑离轻飘飘瞥了一眼白玲珑,语气平静说道。
白玲珑察觉到季淑离的眼光,抿着唇闭上了嘴。
崔令仪端起桌上的茶碗,掀开盖子,吹开茶面上的浮沫,浅饮了一口茶水。
底下众人见季淑离一句话就将崔令仪和白玲珑牵制住,心中存了几分衡量。
新人入宫的第一晚,齐越扬就翻了柳疏桐的牌子,凤鸾春恩车载着柳疏桐前往养心殿。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逝,转眼间已经到了霜降时节,天气逐渐转凉,寒意也越来越浓。
整个宫廷都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冬天的来临。
秋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吹落了一片片金黄的叶子,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这一批新入宫的新人里,只有陈挽君尚未侍寝。
贴身宫女绯月面无表情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随意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懒散开口:“吃吧。”
辰星见状,连忙走上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绯月放下食盒后,便一甩帕子,扭着腰身退了出去。
待绯月离开后,辰星看向陈挽君,缓缓开口道:“小主,您请用膳。”
陈挽君微微点头,接过辰星递来的筷子,埋头用膳。
见陈挽君不说话,辰星忍不住叹气,“绯月心气向来如此,小主您不如管管她?”
听到这话,陈挽君抬起头看了眼辰星,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边吃边说:“管了又能怎么办呢,她是陈绮梦的贴身丫鬟,不得已才跟了我,更何况她还得日日盯着我,将我的一举一动汇报给陈少杰和大夫人。”
“小主您毕竟是主子啊,绯月她这么做,那可是砍头的大罪,您不如告到皇后娘娘跟前,求皇后娘娘做主,替您解决了绯月。”辰星看着陈挽君有些心疼地说道,替陈挽君鸣不平。
“我去求皇后娘娘做主?”陈挽君反问出声,“就凭我这张脸吗?”
辰星一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的确,陈挽君因着容貌的问题,整个宫里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愿意跟她有任何交集。
就连齐越扬也从来没有翻过陈挽君的牌子,这让她在宫中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
辰星张了张口,无奈说了声:“小主,您要不,另寻一条出路吧?”
陈挽君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我早就没有出路可走了,从我被父亲带回陈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辰星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话。
陈挽君是国子祭酒陈大人养在杨柳巷的外室曹氏所生。
当年陈大人正青春年少之际,与曹氏坠入爱河,情深意浓。
然而,现实残酷,为了追逐权力,他迎娶了新妇,步入官场。
但陈大人心中对曹氏的眷恋难以割舍,他在杨柳巷购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院子,将曹氏藏匿其中,金屋藏娇。
可惜好景不长,陈夫人性格刚烈,不久后便察觉到了丈夫与曹氏之间的私情。
陈夫人岂能容忍这般背叛,逼迫陈大人断绝与曹氏的来往。
此时,曹氏已诞下陈挽君,本以为能以此维系两人的感情,却不料仍遭无情遗弃。
所幸,陈大人尚存一丝良知,每月会派遣下人送来些许银钱,以维持曹氏母女的生计。
半年前,陈大人偕同陈夫人亲临杨柳巷。
他们并非前来重拾旧情,而是要带走曹氏和陈挽君。
当今圣上即将举行选秀大典,所有适婚女子皆须参与。
陈夫人的亲生爱女陈绮梦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二人甚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情急之下,陈夫人利用曹氏来威胁陈挽君,让她代替陈绮梦进宫参加选秀,并伙同陈大人为陈挽君捏造了一个身份。
于是,京都陈府多了一位大小姐陈挽君。
陈夫人对外宣称当年怀的是双生女,只是陈挽君天生体弱,只得留在老家休养,如今该到了适婚的年纪,便接回京都待嫁。
历朝有多个女儿的家庭,只需要出一个女儿参加选秀便可,于是陈挽君理所应当地进宫选秀。
绯月作为陈绮梦的贴身丫鬟,被指派跟着陈挽君入宫,并时刻监督着陈挽君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便会汇报的陈夫人。
如今陈夫人掌管着曹氏的生死,陈挽君自然得听从陈夫人的差遣。
这才有了绯月不敬主子的一幕,毕竟在绯月眼中,陈挽君在陈府里的待遇比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谁身边的宫女,没长眼睛吗?!”外面传来一声呵斥,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丝威严和不满,这让陈挽君主仆不禁皱起了眉头。
“奴婢是陈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绯月的声音响起,明显气势不足。
陈挽君和辰星对视一眼,辰星扶起陈挽君,二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只见映月正站在中央,满脸怒气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你家美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在宫里随意走动吗?现在可好,打坏了我家小主的燕窝,你拿什么来赔?!”映月怒目圆睁,大声地质问绯月。
绯月本就不是什么能忍的人,立即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回击道:“不就是一碗燕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
映月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绯月,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燕窝,这是皇上赏赐给我家小主的上等燕窝,这一碗可价值十两银子呢!你赔得起吗?”
绯月听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这是故意讹人!哪有这么贵的燕窝?”
映月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看着绯月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开口:“哼,我家小主圣眷正浓,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你要是不信,叫你家小主去问问其他宫的娘娘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绯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又想到一个理由,继续辩驳道:“我家小主可是美人,你家小主不过就是个宝林罢了,哪有资格让我们赔你们燕窝?”
映月听了这话,差点被气笑了,不屑地撇撇嘴,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哟,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堂堂美人连区区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呢!”
“映月,你在和谁说话?”屋子里的岑斓听到外面传来的争吵声,眉头微皱,不悦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映月见状,连忙迎上去,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向岑斓告状道:“小主,刚才陈美人身边的丫鬟直直地撞在了奴婢身上,把您的燕窝给打翻了!”
陈挽君听到岑斓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见陈挽君出来了,给陈挽君行了个礼。
“见过陈美人。”岑斓给陈挽君行了个礼,冷淡说道。
陈挽君一脸赔笑,语气软糯:“岑宝林不必多礼。”
岑斓起身,与陈挽君对视一眼。
“绯月,还不快给映月道歉!”陈挽君看了一眼绯月,略微强硬开口。
绯月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朝映月敷衍开口:“对不起!”
陈挽君拿绯月没办法,只好赔着笑脸开口:“今日之事,是我没教好身边的宫女,我在这里给岑宝林赔个不是。辰星,你去取十两银子来。”
辰星刚要应声,却被岑斓给打断了。
“不必了,”岑斓快速拒绝道,“不过是一碗燕窝,陈美人无需在意,只是您身边的宫女,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陈挽君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开口:“多谢岑宝林提醒,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
岑斓没再说些什么,朝陈挽君福了福身,便回了自己所在的宫殿。
映月暗戳戳瞪了一眼绯月,跟在岑斓后面进了侧殿。
“你们快将这里给收拾了。”辰星朝身后两个小宫女吩咐道。
绯月脸上极为不耐烦,朝陈挽君翻了个白眼便要离开。
“你给我进来!”陈挽君看着绯月,低声呵斥。
绯月极为不在意地跟着陈挽君进了内室,站在桌前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你能不能别给我闯祸?”陈挽君极为生气地瞪了一眼绯月,“这是宫里,不是在陈府里的时候。若是因为你一个人害得我出了事,你以为陈家能独善其身吗,你别忘了,我也姓陈!”
绯月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被散漫盖了过去,“知道了知道了,奴婢以后不出去行了吧?”
陈挽君无奈叹了口气,拿绯月根本没有办法。
映月跟着岑斓回了室内,忍不住朝岑斓吐槽:“这陈美人性子也太过软弱无能,一个奴婢都能爬到陈美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岑斓淡淡瞥了一眼窗外,“你还是少管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