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野除了心痛还是心痛,默默走上前:“我不是要干那些事。”将他的衣物摆正摆好,拉着他坐下,却被甩开了手。
男生垂下眼睑,安静坐在那儿,仿佛已忘却自己刚才难堪的模样,执着于一件事:
“没事,那你就走。”
“……”
喻知野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心理被伤到的原因,也有生理作用。
见面开始男生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让他走,第二句是让他快点走,第三句,让他没事就走。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欲擒故纵,没有伤心难过。
空气中陷入了久久诡异的沉默。
许是没听见喻知野离去的脚步,宁寻抬头茫然,“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瞬,让喻知野产生了极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想象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画面,也想过彼此要对对方说的话。
他想象过无数次……
眼睛瞎了,也没了学历,会过得有多艰难有多苦。
扫过四周老旧房屋的环境,确实不好,但是……
真的完全不好吗?
曾经他以为对方一定需要自己,说不定见到自己之后还会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问自己怎么才来。
可现在。
看到摆在眼前的事实……被打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家,厨房桌台上的备用食材,窗台几盆被养得很好的可爱茁壮多肉。
没有自己,没有别人。
他好像也过得更好。
自己这样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倒是像块狗皮膏药。
望着那空洞却决绝的眼神,喻知野攥了攥拳,“我明天会继续来的。”
人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走的,像似妄想有挽留。
但宁寻看不见。
响起的脚步逐渐没音后,房间里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
第二天喻知野果然来了。
而且还是天没亮,五点都不到的时候。
他拎着在城里最好的酒店里买的早餐,到了之后怕给到人手里的时候会凉,还告知助理如果凉了,就再开车去一趟城里,买一份一样的过来。
助理:?
助理含蓄表示,“少爷,您不应该来这么早的。”意思是这么早有的他等,也一定会凉。
说完就被喻知野冷冷扫了一眼。
他能不知道?
这不是,等不及了,怕人跑了。
助理才发现他家少爷的眼眶红血丝隐现。
没睡好。
他不知道喻知野岂止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
都以为要等很久,却不知他们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一些动静。窗子飘出热气,往里看去,人已经醒了!
这是在……擀面和包包子?
里面身影忙碌,没想到宁寻会起那么早,本以为还要等上两个小时的喻知野明显慌了。
把早餐递给助理,自己又是理刘海又是抚衣角。
还紧张的问助理:“怎么样?”
昨日情况突发,偶遇男生,没做任何心理准备,今天不一样,提前做了很多准备,他紧张死了。
助理看了眼今日精心做了造型,每一根发丝都溢着帅气的老板,恳切评价:“很帅!”
本来就帅。
今日帅得格外突出。
“但是他好像看不见……”
话刚出半句,就被黑眸冷冷斜视,一不小心踩中雷点的助理立刻闭嘴。
喻知野心被扎了一刀。
没在多言,重新走到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扣扣敲响了门。
“是谁?”
屋里听见动静,像似意外。
这个点的确从来没有人拜访过。
宁寻围裙还没脱,急匆匆跑出来,眼睛看不见,只知道门口站着大概两个人:“请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喻知野张了下嘴,没说话。
他看愣了。
男生和一年前没多大变化,就是头发长了些,穿着更质朴了些。
衬得小脸更乖更温软,没什么攻击力。
他还穿着昨天那件笨重厚外套,围了条围裙,小脸上沾了白面粉。
可爱。
烟火气。
看得喻知野常年缺了一角的心口,终于圆满了起来。
他……在做饭?
喻知野很遗憾错过的这一年,像个可怜的旅人,探头急切想加入对方的生活。
“是我。”他知道瞒不住,便出声,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说得底气不足,“我带了早饭,可以……”
进去吗?让我进去坐坐吗?
这是喻知野做梦都想的。
可现实骨感。
听到他声音的刹那,男生秀气的眉心一下重重蹙起。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我也有做早饭。”
“……”那我能吃吗?
还没问出,就又被赶客。
“我还有事,你走吧。”
“我……”
“下次也不用来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是宁寻唯一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
喻知野和助理面面相觑。
“少爷……”助理尴尬极了,少年一年前进分公司时起自己就在他身边做事了,那时候少年才刚上大一,能力却很出众,处理公司事务也很拼。
那时候他就感叹,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好当,一边完成学业一边还要学习继承管理公司。
有时候白天去学习,晚上去工作应酬,熬到凌晨白天再去上课,跟不要命了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其中一点内幕。
这么拼也不是家里有人逼,是这个少爷心里还有个白月光呢。
还是个男的。
不过这个白月光跑了,不要他了。
这叫什么事,简直跟胡闹差不多,难怪家里也不同意帮他找人。
等他手里握了点实权,想彻底动用人脉好好寻人,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据说白月光也是从山村出来的,这大半年投了不少山村小学。
没想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少爷,要不我们先回车里?”助理小声建议,不敢看曾经受仰鼻息的天之骄子红了眼眶的模样。
“你先去。”
喻知野嗓音暗哑,没有扭头,固执的定在原地。
等助理走了,他又轻叩门,声音像似卑微到了尘埃,“宁宁,宝宝……”
敲了许多次,敲到天边翻出鱼肚白,门外依旧一阵寂寥。
喻知野攥拳,等在一边,像座岿然不动的雕塑。
快有两个小时,门被打开。
他惊喜抬头,以为对方是同意他进去。
他看见摘下围裙的宁寻,略有些费力的推着昨日的车,往外走。
“……”
喻知野很有眼力见的帮忙去推,力道刚上,却被漠然提醒。
“放手。”
“……”
他只说了放手,没说不能跟着是吧?
喻知野三步不离身,跟在宁寻身后。
-
宁寻的生活很简单。
起初遂了原身的心愿回了家乡,吃到了记忆中的味道。
只不过卖糖糕的老人马上就要卖不动了,看着路旁失落不舍的山村小孩,原本想走的宁寻突然想要留下。
他挺喜欢这里的。
之后,他的生活就是趁着学校放学前推着车去摆摊卖糖糕,生意其实不太好。
顾客大多数小学里的小学生,跟着爷爷奶奶一起过的留守儿童,几乎是没有生活费的。
后来,宁寻还学做了早餐,每天这个点都推出去卖。
生意依旧不是很好的。
不过没事。
卖不出去,他就会免费送给有些饿着肚子的小孩。
学校翻建前是如此,学校翻建后也是如此。
-
一连快十日。
摸准了宁寻作息东向的喻知野每天雷打不动天不亮就摸着来,等人推着车出来就帮忙一起推到校门口——本来是不让的,再第五天上手后那张小脸微红了瞬,什么都没说任由着他来了。
喻知野激动!
不过,等回去的时候。
还是砰的一声,将他避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