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染了忧切的哑嗓,久违似刀刻斧凿,宁寻忽觉手臂不再疼痛,而被心口的钝痛替代。
“少…少爷…”
他感觉喉咙涸到似干裂,忍着痛开口,却哑得他陌生。
好难听。
宁寻记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他也不敢睁眼。
每天清晨都害怕面对这个世界。
他害怕第一眼看见的戏谑眼神,听见的羞辱言语。
好想把眼睛戳瞎,耳朵割掉。
“睁眼。”
但宁寻会乖乖听一个人的话。
那就是江肆。
他听见那如似缄默的命令,照做。缓缓睁眼,对上一双充斥血红血丝的丹凤眼眸。
他感到奇怪。
看到少年脸庞的一刻,不安全感消散了大半。
尽管,他被扶起时仍有下意识回避动作。
他被护士消毒清创,被包扎伤口,被温柔关心:“给你注射了安神剂,暂时不会很难受,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
他红起脸:“嗯。”
他不太能记得手臂上的伤,因为都是他意识不清出现幻听幻觉时无奈割的。
他没想伤害自己,但只有这样,那些声音和画面才会消失。
当时没有去管。
现在一看,居然有些吓人。
面积不小,两只手都有,血迹也渗出了纱布,染上了衣袖。
感受来自上方压迫的视线,宁寻有些心虚:“少…爷…”
“唔!”
胸腔的空气尽数被掠,一张放大无数倍日思夜想的俊逸少年脸庞就在眼前,还…还亲了他。
“唔…唔…”
他和江肆接吻了。
-
江肆吻着便不知轻重起来,像似要宣泄掉这些分别的难捱日子,也如心疼宁寻或气愤他伤害了自己的事。
他很凶。
也越来越凶。
而且还想更凶。
但吻着吻着,被拥抱住的男生气息不匀,虚弱似随时都会断了呼吸。
他不甘又不舍,将人放开了。
虽然亲得凶狠,但他却不能再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一点宁寻包扎处的伤口。
眼中的猩红不减反增。
“学校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开口二字,怀中剧烈猛颤,吓得江肆把人把怀中摁,安抚脊背。
瘦得他蹙眉。
“乖,别怕。”
“什么都别想。”
“慢慢听我说完。”
“一周之前表白墙帖子的匿名发帖人,查到身份了……”
宁寻懵懵听着。
才一周吗?
他都以为,过了有一年那么长。
-
主导这件事背后的人是宁瑶瑶和慕泽,蓄意报复宁寻,制作剪辑传播了虚假音频。
那晚对宁寻拖拽捂嘴的是唐盛阳,为了亲手录到宁寻的叫声。
其他的内容花钱找了伪音。
半真半假最不好证明,导致隔壁心理学同学好玩去分析声纹,都鉴定出来为真实情景,而不是掐着嗓子装的。
对宁寻恨之入骨的宁瑶瑶慕泽与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唐盛阳联手合作。
制作假料,煽动舆论。
逼得宁寻晕倒在校教务处,被送往至精神病院。
今天上午刚回国的江肆,收到消息后差点疯了。
派人搜集证据,即刻报警。
警方即刻对三名主使传唤拘留。
再将学校表白墙封锁封禁,禁止发言及删帖,保留所有言论,彻查Ip来源,核实师生身份。
排查走访校园内所有,线上线下,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
所有带给过宁寻伤痛的人。
都要承受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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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说得很含蓄。
提及录音字词时都是一带而过,怀中的人死死闭住眼睛,捂住了耳,开始不受控蹙眉痛苦。
他极快速说完后。
又开始说另一件事。
他说,他之前之所以不回国,在电话里对宁寻那么无情冷漠,是因为受江父控制。
他们的事被江父隐约知晓。
江肆害怕他的手段,怕宁寻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当着江父的面,否认了他们的关系,再亲口听话与他断绝关系。
宁寻一时之间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反因懵惑平稳不少,呆呆问道:“那怎么又回来了?”
江肆揉了揉他柔软黑发。
又说。
他妈妈从国外的战地前线回来了。
只有江肆的母亲能治得了江父,得知儿子可能喜欢男人并且可能有个小男友,但被江父棒打鸳鸯……
江肆的母亲不是一般开明,也参加过此类主题的活动,不管江肆是同性恋还是爱的人是同性,只要有爱她就支持。
她把江父好一通教训。
榴莲搓衣板通通上刑伺候。
然后,江肆也被同意回国来找宁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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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他拟好的道歉词统统化为无用。
他还想期待着进入新学校的宁寻是不是比之前成熟一些,会不会新交了很多朋友,有没有把他忘记。
他甚至,在来的路上就联系了隔壁院校的转学手续应当如何。
他没想到,再见面看到的宁寻穿着蓝白病号服,躺在床上颤栗应激。
脸色惨白似被抽干血液。
身体虚弱似一阵风吹过,就要消散.
他疯了。
猩红双眼嘶着嗓子联系了所有能动用的不能动用的关系人脉,两个小时,令其彻查一切。
事情总算有了定局。
对宁寻也算是有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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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瑶瑶被警察找上时,正在一家小型酒吧里面给老板们热舞。
——慕泽被警察找上时,舞蹈刚跳了一半,最后没有跳完。
——唐盛阳被警察找上时,正在篮球场和当时一起帮着追求宁寻的两名兄弟收听音频,即使知道是假,仍污言秽语,场面难以直视,被逮了正着。
——宁寻的两名室友被警察找上时,正在上公共大课,整个教室亲眼见证,坐立难安,汗不敢出。
他们看到了置顶于表白墙的所有澄清,以及红字警告。
而下一个轮到的。
就是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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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所有调查结果尘埃落定。
连带查出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宁瑶瑶文化科目吃紧,所以今年走了艺考的路子,考上一所艺术院校,开学较晚下个月才入学。
原本大学已稳,但经此一事后全然无望。
原因不止于此,一起查到了她考试作弊,私下贿赂老师。
而这名老师,恰好与慕泽有关。
一起连坐查到慕泽曾经打通关系史,震惊舞蹈艺术圈,与身败名裂无差。
名声事大,但没有蹲局子来的事大。
传播谣言及作弊贿赂,加上江肆的律师无出其右,时间已年为单位。
还有唐盛阳,被查到骚扰偷拍过不少同院女同学,虽都没宁寻那么久,但胜在人多。
他还是教务处闲散老师的侄子,也就是当时对宁寻做出留校察看的那一名,有滥用职权,违纪的行为。
行为恶劣,两人双双被开。
两名犯贱的室友,最后被以言语霸凌起诉,官司产生,前途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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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半月有余,这半个月里,宁寻见了江父还有江肆的母亲。
江母是个很好的妈妈。
也是一名前线战地心理医生。
为他做了多次疗愈,关心他爱他,爱意让人长出血肉,他的状态,日渐转好。
所以听完后,宁寻的心情几乎没有起伏。
除了江肆随口带过的:“慕泽和你比赛那一场,一开始也贿赂了评委。”
“但你跳完之后,他就临时私下联系贿赂的评委取消,怕被留下诟病。”
“因为你跳的……”
江肆无所顾忌,熟练地把人抱着,吻了吻唇角。
这半个月,他和宁寻朝夕相处,把之前分离的日子都弥补了回来。
没有告白,两人心照不宣,直接接吻,一遍又一遍,次数多后,也就默认了。
该做的,做了。
不该做的,也做了。
“太好了。”
宁寻眸光微动,眼底似有浮光闪烁,就如那日一般: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