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色阴霾。
城门外黄沙遍地,狂肆的风卷集着干枯的草叶,汹涌地扑向行人。
风王的伤还未完全愈合,是被抬着上马车的。
连硕这些日子倒是越发壮硕了,吭哧吭哧地行至马车边,撩起帘子,殷勤地问里面的人要不要喝水。
不料被车里的三皇子一个‘滚’字,打发了。
他也不气馁,转身笑嘻嘻地朝小七和小十炫耀,“看,皇表弟同我说话了,他一定是见我玉树临风,同我打情骂俏呢!”
小七稀奇地看他:“大哥,你也没睡啊,怎么净白日做梦了呢?”
成功被暴怒的连硕按在地上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再次目睹全程的小十:……
岑双随季求柘上了城楼,望着那驾载着连颂的马车越行越远。
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了一丝不舍的离愁。
岑双平生有好感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连颂算一个。
昨夜季求柘同他说了,他才知道原来三殿下同他的命运如此相似,不由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只可惜,也不知往后还会不会有交集。
*
一个月后。
初八,宜嫁娶。
一大早,岑双便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洗漱。
今日成婚,他的心情却并不如往常那般欣喜,下人们一桶接一桶打水时,岑双站在浴桶边,却没来由感到阵阵心慌。
成婚前三日不能见面。
这几日,他都随岑夫人一同住在岑府,唯有深夜才会与季求柘悄悄见上一面。
洗澡水已打好,水里还特意洒了岑夫人昨夜忙活到深夜挑拣好的新鲜花瓣。
岑双将自己剥了个精光,尽量迫使自己忽视身体的那一处残缺,将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水里。
自从与摄政王定亲以来,他们做过许许多多亲密之事。
只唯独,岑双会刻意引导季求柘避开自己的下半身,他终究是自卑的,尤其在心悦之人面前。
可今夜便要……他再无法逃避……
岑双越想越心烦意乱,手下不停地用帕子将自己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全身肌肤皆因他粗鲁的动作变得红肿,才无法再逃避地将手伸向那最不堪之处……
“砰砰砰——”
“小双,你收拾好了么?”岑夫人在屋外焦急拍门。
男子成婚,流程依旧繁琐,岑双虽起了一大早,但光洗漱便用了快一个时辰,实在是有些久了。
屋内,岑双从早已变得冰凉的水中站起,匆匆擦干身子穿上中衣,才去为岑夫人开门。
门一开,岑夫人见身上岑双头发还在滴水,操心坏了。
“你这孩子,今日成婚,怎地这般磨蹭?”
岑双扯出一抹牵强笑意,“娘,若是我今日逃婚,你觉得如何?”
孰料,此话一出,便被惊吓过度的岑夫人一把捂住嘴。
“万万不可,儿啊,你莫要想不开,咱娘俩的性命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逃婚得罪摄政王,岑夫人都不敢想那后果,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岑双将岑夫人的手拿下,“娘,我是说笑的。”
他确实曾有一刻升起过逃避的念头,他配不上季求柘,如若成婚,必将向他展露自己最不愿意展露的地方。
没见过之前,是人都会空口承诺。
他怕季求柘在看到他残缺的身子后会失望,继而嫌弃他。
他定是无法在他失望的眼神中安然自处的,如若真是那样,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便好。”
岑夫人舒了口气,“快些梳妆,午后王爷便要来迎亲了。”
妆发是府里下人们同岑夫人一起完成的。
午时一过。
季求柘便一刻也等不及,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府里的家丁浩浩荡荡地等在岑府门口。
皇家成婚,是要绕城一圈的。
已有不少百姓围在府门外瞧热闹。
随着永伯一句‘新郎到!’,岑双蒙着盖头被岑夫人牵着手踏出府门。
季求柘在人出现的那一刻,眼睛便粘了上去。
003在脑内一直嗷嗷嗷嗷叫唤,显得比他这个正主还要激动。
【嗷嗷嗷——宿主,统好难过,为什么统每次只能像个小丑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看你们幸福啊!】
季求柘都要烦死它了。
系统空间内全天候模拟日光,就没黑过,亏它说得出来!
【别吵,再吵就关你进小黑屋。】
003吓得即刻闭嘴。
……坏宿主,又恐吓小朋统……
季求柘没空理它,翻身下马,从岑夫人手中接过岑双的手。
触感冰凉,他有些担忧,“怎么这样凉?”
“许是风吹的吧。”岑双无法诉说自己内心的紧张。
季求柘却察觉到了,直接将人单手抱起,飞身上马。
利落的身姿引得围观民众一阵惊呼。
“啊——”
岑双一惊,忙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按规矩,他今日是要坐花轿的,这样同乘一骑,未免过于张扬。
“规矩是人定的。”
季求柘勒紧缰绳,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踏着利落的步伐奔跑起来,将身后一干人等远远抛下。
“花轿太慢,我想快点带你回家。”
一句话,便奇迹般安抚住了岑双慌乱半日的心。
【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0%。】
话是这样说,可顾忌着岑双今日精心的打扮和头上的红盖头,季求柘只驱着马沿整个国都小跑着,没敢过快。
日头并不烈,骏马小跑带起的微风拂面,捎来些许清凉。
岑双看不清路,便只能侧身环着季求柘的腰身,感受他紧绷身体传来的摄人冷香。
马蹄哒哒,盖头声响逐渐远去,天地间仿佛唯余他们二人。
若是能够一直如此,直到天荒,也甚好。
岑双如是想。
可惜再长的路终有尽头。
等绕完国都一圈,马还是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
他们在府门口等待许久,迎亲队伍才敲锣打鼓地跟回来。
府门大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宾客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来了来了,这新皇婶我先看为敬!”
昭宁公主撇下身边一众贵女,探着身子往外冲,被身后气质沉稳的男子一把薅住。
“殿下,别闹。”
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揪住,昭宁公主气恼回头。
“陆大人好生烦人,水治好了没有?一天天的净往国都跑,小心我向皇兄参你擅离职守之罪!”
她说着就要坐于上首的皇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