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知道燕大力和文金龙之间互有恩情,文金龙去世之前,也和他聊过。只是文老爷子说到两人之间的事儿,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至于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现在二位老人都已经与世长辞,再想打听内情,也只能从片儿爷这类旁观的人了解一下喽。
“片儿爷,您要是不嫌弃,跟我回家一趟,咱们又立字据又拿钱。当然,我还想顺便打听一点儿事。”
“你住哪儿?”
“南锣鼓巷。”
“呦,八九里路呢。这样吧,我去找徐慧珍借辆自行车,回头我再骑回来。”片儿爷根本就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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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儿爷在四合院大门口看了半天,长叹一声。
“多少年喽,早没了从前的样子。”
“片儿爷,您以前来过这儿?”
“我家上辈儿,跟这个院子的主人有交情。”
“片儿爷,您往里边请。”冷泉往里相让。
片儿爷进了垂花门,接下来就发生了冷泉想看到的一幕。
阎埠贵正坐在廊檐下,悠闲地扇着大蒲扇,捧着紫砂壶,哼着戏文,躺在躺椅上。
感觉有人进院儿,阎埠贵习惯性地睁开眼睛看看是谁,结果他看到了“自己”。
片儿爷看清了阎埠贵的长相,也是大吃一惊。
我没听我家老人说过外面有私生子呀。
也许是因为样貌差不多,两位老人不自觉地往一起走。
这时候路过前院的邻居们,也都停下了脚步。要看看一场兄弟相认的曲目。
“这位兄弟贵姓?”片儿爷抱了抱拳。
“鄙人姓阎,不知您是?”
“我住在前门院,人称片儿爷,是个穷拉洋片的。阎爷,不知道您祖上?”
“羞提祖上,解放前在崇文门外有一处小买卖,后来小鬼子来了,家也就败了。”
“幸会、幸会。”片儿爷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巧合长得像。
……
片儿爷善侃,阎埠贵也不遑多让。两个人溜溜站在院里聊了得有半个小时。
冷泉因为要捧着片儿爷,也不敢打断他们俩的谈话。
这时正好傻柱下班回来,冷泉叫住了他。
“柱子哥,家里来了一位长辈,麻烦你给掂配几样菜,我得留顿饭。”
片儿爷一听冷泉这话头,赶紧要拦住,“打住,我这是上门求人,你这样我可不敢当。”
“片儿爷,上门都是客,什么求人不求人的。再说了,也是我求您不是。这位是何雨柱,祖传的手艺,您正好得个机会尝尝。”
“傻柱的手艺我是知道的。京味川菜很是拿得出手。”片儿爷张嘴就来。
“您认识我?”傻柱反而傻了。
“你专门做席面儿,我专门吃席面儿,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认识,那就更好了。柱子哥,我和这位片儿爷有话要聊,今天的晚饭就麻烦你了。”冷泉挽住片儿爷的胳膊,生怕他拒绝要走人。
“没心烦了。”何雨柱抬腿就朝穿堂门走。他怎么着也得先回一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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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儿爷看着冷家的摆设,他知道自己把房子托付对人了。
“小子,你是个有本事的。能把屋子收拾成这样,很是不容易。这是紫檀的,呦,这是南海黄花梨的,现在可不多见。这把壶好,清晚的。这盖碗儿有点意思,宫里的吧……”
片儿爷看一件,把玩一件儿,然后又重新放回原处。
冷泉往罗汉床上相让,片儿爷坦然坐在上坐。
冷泉先给他泡上茶,然后研墨、铺纸、运笔,两张一样的字据,一气呵成。
“片儿爷,字据您先看看,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您指出来,我现改。”
片儿爷接过来信纸,张开就看,“一手好字,颇有柳、颜的底子。”
两分钟不到,片儿爷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就着桌上的朱砂印泥,按上了手印儿。桌上留一张,往自己怀里揣了一张。
冷泉二话不说,转身从炕头柜里拿出了两万块钱,摆在了片儿爷的面前。
“您老数数。”
“不用,你是个局气的人,信得过。”片儿爷大手一挥。
冷泉又找出来一个布包,当着片儿爷的面,把二十沓钱装在了包里,“片儿爷,这些钱您先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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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几口茶,冷泉这才问着片儿爷。
“片儿爷,您老当初见过我干爹救我文大爷?”
“是见过。当初文金龙是崇文门的守门官。那是四六年还是四七年,我也记不太清了。文金龙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要脱了官衣儿不干了。那时候壮丁都不好抓,哪能让你说不干就不干。就这么着,文金龙在城里四处躲。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干爹收留了他。”
“您都看见了?”
“小子,听我往下聊呀。燕大力要送文金龙出城,可是城门洞查得多严,怎么可能出去。正巧,我去找你干爹当东西。我们那时候也认识有年头了,互相之间还算信得过。他看到了我的洋片匣子,里面可不小,正好能藏人。他就和我商量……”
片儿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事儿,不过咱是个爷们,救人性命的事儿,该干还是得干。就这么着,我让文金龙藏在了里边儿。我可是亲自把他送出的城门。”
冷泉听得有点愣神儿。
“你是不知道,那天可把我紧张坏了。为了不让守城的兵有怀疑,我先在城门不远的地方,摆了小半天的摊儿,到了日交正午,我看着那帮兵有些乏了,这才收拾起洋片装在车上,往大门外走。也是运道好,他们早就注意了我半天,又是正累的时候,挥了挥手就让我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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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儿爷嗜酒,但是没多大的量。吃着何雨柱做的菜,喝着冷恒泰的汾酒,不大一会儿就有些醉了,然后更加张狂,满嘴跑火车。
冷泉这才明白,为什么片儿爷没有牛爷受人尊重,感情他酒品不行,嘴大口敞。
最后还是冷泉骑着车子,把片儿爷送到徐慧珍的小酒馆儿。
“呦,小兄弟又来了。片儿爷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又高了。”
虽然酒馆里人不少,徐慧珍还是抽出空闲招呼着冷泉。
“老板娘,片儿爷在我家稍微喝多了点儿,我送他回家,可是不知道在哪儿,这不就过来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的。我让我们家那口子送他回家就得。”徐慧珍赶紧到后边去叫蔡全无。
冷泉看着蔡全无那张死蚂蚱脸,很想叫他和何大清碰个面儿。
“小兄弟,把片儿爷交给我就成。”蔡全无搀住了片儿爷。
“我跟您一起送吧,毕竟是在我家喝的酒,我得负责到底。”
“成。”蔡全无话不多,应了一个字,就搀着片儿爷往前走。
冷泉赶紧架住了片儿爷的另一个胳膊。
不远儿,很快就到。于是冷泉知道了自己新买的房子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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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泉腿着回到四合院,夜已深。
阎埠贵知道他出门送人,仍然给他留着门儿。
“三大爷,麻烦你了。”冷泉道了一声谢。
“你小子,你就坏吧你。”阎埠贵笑骂了冷泉一句。
“我怎么了我?”
“你从哪儿弄来那么个活宝?好家伙,嘴是真碎。那还是没喝酒。晚上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在外面听着,那活宝喝了酒,嘴是更碎。你把他带回来,是存心想看笑话的吧。”
“三大爷,就问你,和你长得像不像吧。”
“是像。我特么还以为我爹在外边找了野女人。”
“可巧,今儿个我还见了一位,跟我何大爷像的人。改天我把他弄院里来,那就更热闹了。”
“你死不死。赶紧滚回家挺尸去。”阎埠贵轻轻地给了冷泉一巴掌,又骂了一句。
冷泉乐呵呵地回了家。洗洗躺在床上,冷泉不停地傻笑着。
今天的字据上可写得清楚,片儿爷不光把房子给了冷泉,还包括里面的家具等一应物品。
冷泉稍微有点印象的,片儿爷的四合院儿,后来成了徐慧珍的宝库,时不时就能翻出来好东西。
陈纯被冷泉的傻笑吓了一跳。
“泉哥,你不睡觉总是傻笑什么?”
“媳妇儿,咱们发财了。”冷泉一把搂住了陈纯。
“发什么财?”
“让我亲亲我就告诉你,你今天怎么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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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冷泉没事儿就出门,身懒就在家里躺着。
隔一个礼拜左右,就能看到许大茂拎着大箱子回四合院儿。冷泉心里高兴,那可是许、刘两人辛苦为自己挣的钱。
半个月之后,片儿爷又来了一趟四合院儿。把钥匙往冷泉手里一放,抱了抱拳道声“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就要走人。
冷泉好说歹说,还是把片儿爷留下来吃了顿饭。没喝酒。
送片儿爷出门的时候,正遇到许大茂和刘海忠。
他们看到片儿爷的长相,也是一惊。
冷泉送走片儿爷,回头才和许大茂、刘海忠打了声招呼。
“二位这是打哪儿来?”
“出去谈了点事儿,泉子,没工夫聊天,我跟刘叔还有事情要回去商量。”许大茂不愿意多说话。
“好嘞。”冷泉迈步就朝外走。
他心里明白,自己收割的时间又到了。再晚上一晚,自己的钱就可能让他们用在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