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独上二楼,摘了帷帽夹在腋下,找到书兀自翻看起来。
那位年轻的郎君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旁边,正探着头一个劲儿往她脸上瞅。
“你想干嘛?”徐宝璋捧着书后退一步,惊吓多于恼怒。
崔行舟看清她的脸,目光大盛,以折扇击掌,竟然抑扬顿挫地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徐宝璋瞪大双眼,哪儿来的神经病,转身便要走。
“哎?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崔行舟见过的女郎皆过目不忘,今日得见真容,不由心花怒放,一个转身伸着扇子就拦住她的去路。
徐宝璋见他那贱兮兮的样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青天白日在书肆居然遇到臭流氓?
她刚想使出一招抓龙筋,但看看左右,还是学着电视剧里娇小姐的模样。
一边用手中的书砸他,一边怒叱:“你再敢调戏良家妇女别怪我无礼了!”
崔行舟赶紧用手格挡,这小女郎力气着实不小。
他被砸的“哐哐”作响,还是呲着牙乐道:“是在下无礼,小娘子莫怪。小娘子,你且听我说!”用的仍然是那不正经的语调唱着。
两人绕着书架,一个追,一个跑。
徐宝璋本想演两下赶紧脱身就得了,没想到这变态追起来没完了!
她抽出书来砸他,“你走开,油腻男,猥琐,下流胚!登徒子!臭流氓!”
“哎呀哎呀~”崔行舟唱道。
怎么还在唱!
徐宝璋惊呆了,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类型的变态。
他这是什么情况?八音盒成精吗?她砸着他开关了?在那儿唱唱唱起来没完没了的!
书童端着茶水上来瞧见这一幕,头都大了,“二位发生何事?”
徐宝璋往书童身后一站,伸手指着崔行舟,喘着气告状:“这人怕是脑疾犯了,一边唱歌一边追着我不放!快把他带走!”
“哎,误会,都是误会!”书童站在两人之间,左右瞧了瞧,不由笑起来。
看徐宝璋那犹疑的眼神,书童忙小声介绍道:“这位是崔行舟大人,人称崔六郎,乃鸿胪寺少卿,并非是登徒浪子。
他,他只是有个小……小习惯,一高兴,就会忍不住唱歌,表示他欣赏你,想与你结交。”
“真是八音盒成精了?”徐宝璋嘀咕了一句。
崔行舟用合拢的扇子敲了敲书童的脑袋,“被你这么一说,人家更误会了……”
对躲在书童身后的徐宝璋端方作揖道:“对不住小娘子,刚刚是我失礼了,你不记得我了么?
荣国夫人的府邸,八角亭,你曾向我们问路……也诚如这小童所言,确实也想结交,并无恶意,唐突之处,还请你见谅!”
他的眼睛毒得很,见过的女子,尤其是身形气质好的,那是过目不忘!
徐宝璋恍然想起,那天在八角亭的确是两个人,霍琼英,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她眼睛上下一扫,脑子有点儿毛病的崔六郎?
好像当时在湖边及时把秦远带来救巧玲的就是他。
“哦,原来是你啊,”她有些讪讪笑道,“那天多谢你。”
“举手之劳,你也来买书的吗?”
“是啊!”
“那个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徐宝璋直觉不是啥好事,干笑两声,“那还是别请了!”转身去了另一边。
崔行舟:“哎!”怕令宝璋排斥反感,硬生生停住脚步,问书童,“这位小娘子经常来此买书吗?”
“之前来过两回……”
“可惜……可惜啊……”
崔行舟一想到眼前还有更心烦的事儿亟待解决,只能先按下心思,准备去弘文馆找同窗好友再试试。
徐宝璋正看着书,脚下踩着什么,一低头,就看到地上一个金鱼袋,做工质量都属上乘,会不会是刚刚那位八音盒郎君掉的?
她将它捡起,匆忙追了出去,却发现人影已经不见了。
将自己的书选好后,便坐到红木桌旁,将那金鱼袋放在一边。
相信那人发现东西不见了,很快会转身回来取。
那边的崔行舟下楼去找掌柜的结账,买下手里的书,习惯性地去摸挂在腰间的金鱼袋,摸了一空,这才想起刚刚跟那位女郎追逐时,应该是丢在那里了。
金鱼袋里除了他的印信,还有一册东瀛国使臣递交的急需翻译的国书和礼单,涉及邦交,丢了就麻烦了。
他立刻折返上楼去找,就看到刚刚撞到的那位女郎正端坐在窗边,他的金鱼袋正摆放在她的手边。
也许是有所感应,徐宝璋抬头看到,他果然回来了,“这个是你丢的吗?”她指了指那金鱼袋,轻声问道。
崔行舟心下安定,快步走近,行了一礼道:“是的,多谢小娘子帮我保管。”
崔行舟内心很是感激,接过金鱼袋摸了一下,知道那国书和礼单还在,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女郎生得如此美貌,古灵精怪的,还爱读书,不由好感倍增。
但见她衣衫布料并不上佳,头上只有两朵小小珠花,并不像外面的女郎们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应该是家境贫寒之人,顿时心生怜惜。
从金鱼袋中掏出一贯钱递给宝璋,“今日多谢你帮我保管东西,这个就当作酬劳,请务必收下。”
“举手之劳而已,郎君不必客气,”徐宝璋虽然很缺钱,还是抹不开面子去伸手要人家的钱。
无意中看到金鱼袋里露出的一角书页,居然是日文,毕竟在古代能看到日文太稀奇了,不由好奇道:“这是东瀛文?”
崔行舟愣住,诧异一个小娘子居然知道这是东瀛文字,“你认识?”
“嗯,略懂些。”徐宝璋谦虚地点点头,当初她可是辅修了好几门语言,不光帮领导接待过日本副首相跟韩国部长,还主持过加拿大跟美国留学生参观访问的高端会议。
看个日文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崔行舟满眼惊喜,想不到这样一位家境不富裕的女郎,不仅爱读书,还懂东瀛文字!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能看懂这份礼单吗?”
宝璋伸手接过那厚厚一个小册子,翻开第一页,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曾经彻夜背诵日语书,狂刷日语单词,听日语广播跟新闻,拿下一级证的日子历历在目。
虽然这是早期的日语文字,多是些片假名之类的,她还是顺利地把它翻译了出来。
“这些都是东瀛向我朝进贡的贡品。”
“你,你都能看懂?”听到宝璋把第一页的贡品都念了一遍,崔行舟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