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宴会厅内场。
“国王陛下!”
财政官迪文一见凯恩进来,连忙站起来搀扶凯恩的手臂,尽管老国王根本不需要搀扶。
与此同时,坐在桌边的元老院议长德雷克,原本正随意地用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在看到凯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手一松,桌上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朝外滚去,差点滚出内厅的范围。
德雷克也跟杯子一样,身体有意无意地往后撤,低着头假装去捡那倒霉的杯子,心里想着趁这功夫悄悄溜出去。
“德雷克,回来。”
凯恩的声音忽然传来,语速从容。
“啊啊,陛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德雷克是老狐狸,反应自然不慢。
他猛地转身,显出一副刚刚才看到凯恩的样子。
“坐下。今天你要敢提前溜走,再有一点鬼鬼祟祟的样子,信不信我亲自打断你三条腿。”
凯恩的声线年轻,但实际却是暮年的老者。
“哈哈哈,陛下还是如此风趣。”
德雷克干笑着,额头上已经见汗。
看着德雷克惨兮兮的样子,一旁的迪文侧过头,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凯恩也没有继续为难德雷克,在迪文的搀扶下来到了德雷克原本的位置上。
迪文殷勤地为他拉开椅子,又为他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
“索雷尔那家伙还没来?”
凯恩端起酒杯,但是没喝,只是摇晃着,语气随意地问道。
“听说是还在忙着处理那些被抄家的官员。”
德雷克恭敬地回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
“真是可怜啊,都是些风头正盛的年轻人。”
凯恩将酒杯放下,只是拿起原本属于迪文的酒杯一饮而尽。
德雷克不置可否,凯恩的岁数早已过百,对于他来说,这些人确实算年轻,甚至,德雷克自己也勉强算得上是“年轻人”。
“王位争夺战即将开始。我需要你们如同辅佐我一般,尽心辅佐最终的胜利者。如有任何叛乱之心者,胆敢在王都内兴风作浪,你们三人务必将其彻底镇压。”
他的意思很显然,就是让他们三人的权利体制暂时联合起来,
说完这番话后,凯恩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只是简单的言语都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迪文和德雷克的脸色阴沉,作为帝国权力的巅峰人物,他们自然心知肚明,凯恩这番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老国王阅人无数,他能看出两人是发自内心的伤感。
但凡他们两透露出任何一丝异样,一丝对王位觊觎,明日索雷尔·罗文的肃清名单上便会增添两个名字。
“不说这个了,”凯恩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剑圣那边怎么样了?飞升计划完成了没有?”
他看似随意地询问,手指却在桌面下轻轻敲击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很抱歉,陛下。还是不行。”
德雷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虽然雷克西·温图丝剑圣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抗住了所有残酷的手术程序,但她灵魂里的杂质依然无法剥离。或者说……与其说是无法剥离,不如说是不想剥离。”
德雷克顿了顿,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
“因为一旦灵魂完全纯净,达到飞升的条件,她很有可能会失去‘人’的概念,变成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而那样一来……”
老国王抬手打断了德雷克的话,他明白德雷克的意思。
三人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件事,转而聊起一些轻松的趣事。
凯恩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他已经孤独太久了,自从他带着十万人的信仰登上王座后,他便与所有人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权势同时,也得到了至高的孤独。
几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内厅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老友聚会。
然而,这短暂的欢愉很快便被打破。
突然,王宫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是人群的尖叫和嘈杂的呼救声。
一名身穿重甲的骑士踉跄着闯入内厅,径直来到老国王身旁,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地报告道:
“陛下!执政官……索雷尔·罗文大人,于赶来赴宴的途中……遇害……”
……
不安的涟漪迅速扩散,窃窃私语声如同滋生的毒漫藤爬般蔓延,宴会厅内原本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
衣香鬓影间,赴宴的贵族男女们纷纷交头接耳,互相刺探,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好在索雷尔死在了宴会厅外,没有血溅当场,缺少了直观的危机感,恐慌的情绪尚在可控范围内。
隐藏在人群中的莫里斯,此刻也皱起了眉头。
正在一旁餐桌上狂嗦着奶油鲜虾浓汤烩面的塔妮亚也抬起头来,像是捕捉到了天道至理,靡靡之音环绕四周,仿佛突破桎梏般,下意识看向莫里斯。
“我敲,整这么叼,你什么时候放的炸弹?”
“我他妈在你眼中到底什么形象啊?”
莫里斯人麻了,他确实考虑过在宴会期间刺杀几位竞争对手。
后来还是没有下手,至少不是在这种毫无准备,容易暴露自己的情况下。
在宴会期间搞刺杀这样的小动作无疑是掀桌子,提前引爆王位争夺战,而莫里斯还没准备好坐上牌桌。
“大哥,王都内似乎出现了大事?”
三公主沙瓦琳一改之前的阴郁,此刻笑盈盈地端着酒杯,来到大王子莱昂纳多面前,语气轻柔,却暗藏锋芒。
“虚伪。发生了什么,你心中难道没有点数?”
莱昂纳多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瞥了沙瓦琳一眼,却还是和她碰了碰杯。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王宫外的爆炸声,已经让绝大部分的宾客都没了继续宴会的心思。
好奇、揣测、不安,各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每个人都在暗中打探消息,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消息封锁得异常严密,没有一丝风声透露出来。
况且,凯恩还留在宴会上,国王不走,他们谁也不敢擅自离场。
除了……格伦特。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格伦特便凭借着多年游走于阴影之中的经验,趁乱从门口卫兵的视野盲区,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盗贼公会自有一套企业文化,更有“神明背书”的加持。
据说,“噤声者”拥有暗之主的庇佑,又称“阴影下的人”、“不可知者”,这使得他们能够在夜晚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被任何人察觉。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有些人是信了。
格伦特自然是不鸟这暗之主的,凭借的全是身手。
夜幕笼罩下的王宫,华丽的宫殿雕梁画栋,与外面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宫墙边缘,一道黑影悄然无声地贴着墙体滑行,自草丛中潜行而过。
戈弗雷的盔甲早已被他脱下藏好,露出原本一直穿在盔甲内部的特制夜行衣。
表面涂抹着阴沟病鼠熬出的油脂和一些见不得光的秘药混合物,使其完全不反光,仿佛与夜色浑然一体。
格伦特动作极其小心,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草地上,避免发出哪怕一丝响动。
爆炸声早已在空气中飘散,他微微抬头,目光扫过王宫围墙。
前方就是爆炸的事故现场,但是,那里早已被禁军和大量禁卫层层封锁,闲杂人等哪怕是高级官员也难以靠近,所有的路口都堵得密不透风。
不过,这对格伦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障碍。
此刻,原本分布在王宫各处的禁军大部分都调往了爆炸发生的地方去增援,周围显得有些空虚。
但就在那些禁军调动时,仍留下少量的零星守卫。
格伦特缓缓靠近宫墙的一处暗角,王宫高耸的围墙上若有若无的灯光此刻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他短促地吸了口气,静静等待时机。
终于,一个落单的禁军士兵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估计原本是支小队,此刻明显是减了员,一副疲惫的样子。
等到那个倒霉的卫兵走得足够近时,草丛中一只手飞速伸出抓住他的喉咙,如鹰钩铁爪般扼入他喉管一半,随后一把将他拽倒在地。
“借你盔甲一用。”
话音未落,格伦特的手指已经切断了喉管。
他采用的是分段式的分离手法,以避免喉咙被一次性割破而造成血液喷溅和声音泄出。
士兵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抽搐过几下,很快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丝鲜血还来不及滴落到地上,就已经被格伦特用衣袖擦掉。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超出草丛自然沙沙声的响动。
在确认士兵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后,格伦特迅速将那具尸体拖到了更隐蔽的地方,一手迅捷地脱下士兵的盔甲,熟练地披在自己身上,正大光明地朝着事故现场走去。
当格伦特来到事故现场外围时,这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沉稳地混在禁军队伍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熊熊燃烧的马车残骸映照着夜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几名士兵正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另一辆马车,从身形轮廓来看,正是索雷尔·罗文。
格伦特的目光落在马车残骸上,以及周围地面散落的碎片上。
爆炸的威力显然相当巨大,马车几乎被炸得粉碎。
不知为何,他闻到了一种味道。
一种他非常熟悉的味道,一种只有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专业人士”才能辨别出的味道。
手法极其专业,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这让他想起了盗贼公会里那些噤声使。
这分明是…同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