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的状态比他嘴上说的要糟糕得多。
持刀的左手在挡下那一矛时伤到了经络，此刻正无力地垂下，那只被捏碎骨头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这些伤痛都比不上被黑色长矛贯穿的腹部带来的痛苦。
暗红色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很显然，卡洛斯那把诡异的长矛上带有剧毒。
“夏洛，快！”莱恩焦急地喊道，“莫里斯他需要圣光治疗！”
夏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单膝跪在莫里斯身旁，将手按在他的伤口处。
温暖的金色光芒从夏洛的掌心涌出，如同岩浆般灼烧着莫里斯的伤口，试图驱散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以及不断侵蚀他生命的剧毒。
“嘶……”
与其说是治疗，倒不如更像酷刑。
灼痛、麻痹、抽搐，各种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莫里斯的神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默默地抽着烟，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透露出莫里斯此刻的痛楚。
趴在莫里斯肩头的塔妮亚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她像条小狗一样，不停地喘着粗气，原本透明的翅膀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维持祝福魔法这么长时间，平常莫里斯的战斗都是雷厉风行，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哪像今天这样，简直就是在玩命！
五分钟后，奇迹发生了。
原本涌动着暗红色血液的伤口，此刻流出的血液已经恢复了鲜红，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也消失殆尽。
在圣光的灼烧下，莫里斯腹部的伤口竟然开始缓缓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呼……”
夏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看着莫里斯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心中稍稍安定，但当他看到莫里斯那条扭曲的左腿和无力垂下的左手时，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的腿和手……”
夏洛欲言又止，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担忧，但却又感觉是在自责。
莫里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随手将烟头弹飞，脸部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一点小问题，死不了。”
莫里斯淡淡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沮丧，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早就习惯了。
刀口上舔血的生涯，受伤是家常便饭。每一次任务，都像是在死亡边缘跳舞，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莫里斯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远处卡洛斯那庞大可怖的尸体上。
怪物扭曲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痛苦，墨绿色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毒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沉默在四人之间蔓延，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消化着这场惨胜带来的冲击。
“它说……它是暗精灵……”
莱恩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暗精灵？”夏洛愣了一下，“那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据说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灭亡了。”
“是啊，我也只是在一些古老的书籍中看到过关于它们的记载。”
莱恩点点头，眉头紧锁。
“传说暗精灵天生好战，是天生的战士，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魔法天赋。它们的皮肤如同黑曜石般漆黑，眼睛则是血红色的，据说暗精灵女王甚至曾经想要统一整个大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天，暗精灵一族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暗精灵……”莱恩的目光再次落到卡洛斯的尸体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只不过，它已经完全没有精灵的模样了……”
曾经在书中看到的描述浮现在脑海：优雅，高贵，美丽，强大……这些用来形容暗精灵的词汇，如今在卡洛斯身上却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只剩下一团扭曲、可怖的怪物。
“是啊……”夏洛也叹了口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传说暗精灵拥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可卡洛斯……却更像是一个被力量侵蚀的怪物，完全失去了理智。”
“难道是受到了什么诅咒？”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尔突然开口，自她狙击枪炸裂之后，她就一直在试图组装回去，可惜只是徒劳无功。
“诅咒……”莱恩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传说中，暗精灵一族信奉着一位古老而强大的黑暗神只，也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众人心中蔓延开来：
如果卡洛斯真的是受到了诅咒才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那么，当年强大的暗精灵一族，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如果是，又是谁有能力，对一个强大的种族施加如此恶毒的诅咒？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却又无法说出口。
只有塔妮亚，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依然趴在莫里斯的肩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它歪着脑袋，看着卡洛斯的尸体，似乎觉得很有趣，还飞到尸体上方，伸出小爪子戳了戳，结果却被那令人作呕的恶臭熏得打了个喷嚏。
“想这么多也没用。”
莫里斯低声说着，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他试图站起身，却因为右腿的剧痛而身形踉跄。戮，这把刀的长度刚刚好，此刻成了他勉强支撑身体的拐杖。
夏洛一直关注着莫里斯，几乎在对方身形晃动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他。
莫里斯的动作顿了顿，并未拒绝夏洛的搀扶，只是深邃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原本卡洛斯守护的地方。
这片区域的深处，与怪异且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一扇看起来十分华丽的门静静矗立。
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不知是用什么金属打造，在幽暗的环境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与卡洛斯那扭曲可怖的形态形成鲜明对比。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息从门缝中渗透出来，古老、神秘，带着让人血脉偾张的诱惑。
那是宝藏的味道，即使隔着一扇大门，也无法掩盖其光芒。
“那便是这次探索的终点，”莫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掩盖不住语气中的疲惫，“风暴海遗迹的尽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走吧，看看这次的付出，能不能抵得上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