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这个五分钟的时间节点,心里有了盼头,毕忠才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心里却几番后悔:“早知道就一早去公司了,干嘛一时心软要在家看孩子?”
“饭好了。”徐媛朗声说。
终于熬到了吃饭的时间,毕忠一听,赶紧合上绘本,抱起欢欢说:“下楼吃饭去喽。”
欢欢也拍着巴掌,好似觉得和父亲一起的日子果然难熬。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父女同心了。
徐媛把煮烂的面和着蔬菜泥摆盘装好,递给欢欢,小勺子也放好。欢欢吃了一口,撅起了嘴:“妈妈,难吃。”
“你在生病,肯定不能大鱼大肉啦,得病好了才可以吃哦。”徐媛温言。
“好吧。”欢欢不是很情愿地拿起了小勺子。
毕忠啃着馒头,就着酱。看了一眼徐媛餐盘,和往日一样,还是面包夹果酱。他想了想,问了一句:“我尝尝你的?”
徐媛未搭话,只是撕下面包夹酱的一小块,递给了他,转而继续专心吃食。
毕忠当然不是对徐媛的早饭感兴趣,只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看徐媛如此,便不再多做动作。依照他对徐媛的了解,她的情绪外露,过不了几天便会暴露真实想法。不,不用几天,也许憋不住几小时就会露馅。
没成想,徐媛吃完饭,洗了碗,喂了药,对着毕忠说了句:“我去上班,欢欢我会送我爸妈家。”抱起欢欢便出了门,没再给毕忠观察自己的机会。
毕忠悻悻然,擦了擦嘴就出门了。当然了,他的碗是不洗的,连把碗放进水池都不想做,径直搁在了桌上。
这边,徐媛正在上课,已然恢复了她内心应该有的平静,因为牢记自己初登讲台的承诺:“学生是交了钱来上课的,我就要保证让他们学到应学的知识。”有了信念,做事自然有了方向。
待得下课,身心说不出的畅快。她对自己很了解,还是喜欢上课的。喜欢那种在讲台上挥洒自如,和学生沟通交流的感觉。
她能感受到学生的尊重,能体会到被重视的喜悦,也会尽情回馈给学生自己的所思所学。这种良性的双向交流,真的是太好了。徐媛心生暖意。
是啊,爱情里,已然是自己单向奔赴的感情了,不得不放弃了;事业上,还有自己付出就有回报的存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一桩美事。徐媛安慰自己:好歹我还有事业。
远远地,有个人在向自己招手,阳光下看不清楚,只见得一个黑影,周围是亮亮的光圈。眯着眼,走近了,原来是元利。
徐媛并不太适应太过外放的表达方式,她做不到如同元利一般夸张地挥手和高声呼唤,只得尴尬地抬起了手腕,摆了摆。
想起那一夜,元利很顺利地走进了毕忠的社交圈,徐媛就知道,自己和元利恐怕不能算是同路人了。
“嗨!”元利兴奋地挥着手,“徐老师,下课啦?中午去吃饭吗?”手腕处的玛瑙手链引人瞩目。
“嗯,好。走吧。”徐媛没有拒绝,她并不反感元利,否则也不会和元利在开学初成了一段时间的饭搭子。甚至某些隐秘的内心角落里,她提醒自己,“应该多向元利学习,学习她的勇劲和钻劲,为了自己,多争取、多表现,是没错的”。
可是,说归说,做归做,徐媛始终没有办法把自己打散重组,强凹成另一个人。所以,向元利学习的心思,也只能成为雨下的柴火,升腾不出一丁点的热气。
元利亲切拉着徐媛的胳膊,走向第二食堂。第二食堂相比其他食堂,消费稍微偏高一些,因为有烤鱼可以点,加上配菜,一顿下来怎么俭省也需要几十块到一百多。所以,来这里的师生相对会少一些。徐媛有些好奇,一向不算阔绰的元利,怎么会带着自己来到这里吃饭呢?
坐定,元利拿来了菜牌,递给徐媛:“徐老师,你来看看吃啥,我请客。”
徐媛接过菜牌,拿起铅笔先把自己爱吃的豆芽、魔芋粉丝勾上,一面道:“干嘛呀?按照惯例aa就好了嘛。你请客,我都不好意思点菜了。还是aa好,听话哦。”毕竟元利比自己小几岁,徐媛总有一种大姐的心态在,语气上会有些老资格的派头。
元利伸出左手手,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右手手腕的红色玛瑙手环:“你是我的媒人嘛,总要感谢的。”说完,笑意盈盈看着徐媛。
徐媛这才抬起头,重新注视了一下元利手腕,那红色的玛瑙,是四叶草形状,很知名的珠宝品牌独有标志,估计得要几万块。她又抬头惊诧地看着元利,对方眼里的笑意,击穿了她心里的讶异。
“哎呀,就是马意风嘛,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见到的呀。要不怎么会说你是我们的媒人呢?”元利嗔怪着。
徐媛思绪回到了那晚,敦实的、矮壮的、下盘很稳的,马总?那个因为出轨引发了和妻子离婚大战,还想着和妻子争家产、不要儿子的马意风?
我天,徐媛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毕忠可没少在家里说他的事,提起他来总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老马,呵,没用的东西,出个轨还被老婆发现了。发现就算了,还要被分家产。哎哟,这种脑子,怎么做生意哈?”
后来徐媛还用这件事嘲讽过毕忠:“你都说老马怎么蠢,你又比他聪明到哪里了?你还不是刚有出轨的苗头就被我发现了吗?自作聪明,实际蠢笨不堪!”
到这时,毕忠就会转换话题,或者避而不谈。是啊,每个人都是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的,轮到了自己,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狼狈和不及。
“可是,他结过婚了呀。”徐媛的嘴永远比脑子快一点。
此话一出,元利果然变了脸,放下手腕,开始拿起茶壶倒出热水清洗杯子和碗,一面不抬头地说:“我知道,他说了,已经离婚了。”
“哦,哦。”徐媛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讲,只得继续点菜。思绪混乱地甚至把自己根本不吃的鱼豆腐都选上了。
递过菜牌给元利,心下不安,想着应该说点什么,弥补自己失言害得别人不开心,于是强行说道:“那你俩相处得怎样呀?”
元利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化作了嘴角的锐利:“相处得不好,能恋爱吗?这不,他前两天还送了礼物给我呢。”元利心里,一半是怪对方不识趣,说了不爱听的话;一半是怪对方没眼力价,半天了也没夸一句首饰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