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朝堂之上,洪乐帝的龙案上正放着一份前方战况的军报。
距离周云深出征已过去近四个月,按理说,早该有捷报传回。
京都距南诏边陲路途虽远,即使加上天气而致使行军缓慢等诸多因素在内,两个月也足能到达目的地。
并且那些蛮荒之地的贼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对大齐的士兵构不成任何威胁,应不出月余便可一举歼灭。
可时至今日,已过去四个月,前方传回的却是大齐军队寡不敌众,致使大败南诏十万贼匪,主帅周云深下落不明,监军张华被俘的消息。
洪乐帝看着那份军报,面色无波,这场败仗在他意料之中。
据镇守在南部地方的总兵肖瑞传回的情报,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流匪早已被南诏派兵剿灭,现如今时常有南诏士兵假扮成匪寇滋扰边境百姓。
一旦大齐派兵去镇压,南诏势必会倾巢出兵予以抵抗。
而周云深毫无领兵经验,单凭带去的区区一万人马,只会吃败仗。
周云深就算武功再高,杀场上刀箭无眼,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到时再从西南地区调兵驰援,清扫南诏余孽,那时,即使周云深没死,也可治他个延误战机,指挥不力的罪名。
因而,在大军出发后不久,他一道五百里加急的圣旨,在一个月内便传到了肖瑞的手中。
洪乐帝命他整肃军备,严防外敌有机可乘,至于剿匪之责朝廷已派兵,不日便会抵达,令他务必以镇守边关,保境安民为己任。
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已十分明确,就是不要肖瑞参与到剿匪一战中去。
只是他机关算尽,唯独算漏了周云深在战场上离奇失踪,踪迹全无。
“着肖瑞立刻搜寻周云深下落。”洪乐帝冷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兵部尚书杨忠和忙出列拱手应是,而后又说:“启禀皇上,此时南诏正是士气大振,臣认为应立刻调派西南兵力,前往南诏与肖总兵汇合,挫一挫南诏的嚣张气焰。”
洪乐帝正有此意,道:“准,着西南增兵六万,务必令南诏降服。”
散朝后,小东子早已候在宁心殿外,就等着皇帝下朝回来请他到宁寿宫去见太后。
对此,洪乐帝心知肚明,来到宁寿宫,就见苏太后双眼泛红地坐在上首,身旁侍立着同样泪盈于睫的洛玉书。
见他进来,洛玉书忙欠身给洪乐帝请安道:“臣女参见皇上。”
她身姿翩跹,螓首娥眉,洪乐帝瞧着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不由一动。
半晌,洛玉书未听皇帝叫自己起身,心中只觉奇怪,当听到太后话中的恼意后,她便一切了然了。
见洪乐帝一直盯着洛玉书,太后原就因为周云深的事心中窝火,此刻心头怒火‘噌’地一下被彻底点燃。
“皇上。”
洪乐帝被苏太后这声呵斥后,才恍然回过神来,面上尴尬道:“太后要见儿子所为何事?”
“云深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可有派人查清楚?”
洪乐帝撩龙袍坐到太后身边,“太后放心,朕已派南部地方总兵肖瑞着手去搜寻,想来应不会太久便会有消息传回。”
“放心,放心,叫哀家如何放心。”苏太后说:“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叫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去领兵剿匪,依哀家看,皇上这是故意叫他去送死。”
被太后说中心事,洪乐帝面上一凝,沉着脸道:“身为大齐男儿,国家有难,岂可退缩,他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
“你。”太后怒目圆瞪。
洛玉书心下同样一紧。
洪乐帝此话无疑证实了他对周云深的身份起了疑心,想借此战斩草除根。
洛玉书紧抿着双唇,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而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相信周云深定会安然无恙,但洪乐帝这个昏君,她必须要借太后的手除去。
洛玉书扶着苏太后,垂眸劝道:“太后,世子现在生死不明,您身子又刚刚恢复,切忌动气,若您再病倒,那臣女日后该如何是好。”
说着她掩面抽泣起来。
太后拉过她的手轻抚着,也跟着一起落起泪来。
洪乐帝见状,说道:“日后朕会代云深看顾你,待你及笄后,便参选入宫。”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似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一般,只可惜听到苏太后的耳中格外刺耳。
“云深现在不知所踪,人是死是活还不清楚,皇上这就惦记起他的人了?”
苏太后疾言厉色,语气中满是怒意。
她未想到这个儿子竟会寡廉鲜耻到如此地步,不仅害死先皇唯一的骨血,现在连洛玉书都不肯放过,简直无耻至极。
“休想。”苏太后厉声道。
洪乐帝也不恼,只丢下一句,“太后保重身子,朕过几日再来看您。”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宁寿宫。
待他走后,洛玉书泪眼婆娑地跪在苏太后跟前,哭诉道:“太后,臣女不愿入宫,臣女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子的鬼,求太后垂怜。”
她说得令人动容,苏太后看着洪乐帝离开的方向,似下了重要决定一般,眼神充满坚毅,语气更是笃定道:“哀家决不会让他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