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钱银子一桶水她不是用不起,而是她想多买都买不到更多。
就她刚刚能找小二要来二桶热水,那都是用了秦家人的份额。
不过,既然顾修之没有先洗,那有两桶热水也勉强够她洗个热水澡了。
顾修之对此倒是没意见,虽然他是想把其中一桶水省下来带路上用,但是元娘想洗澡,他也没多说什么。
至于路上用水,回头再想办法便是了。
楚元元对于她要热水洗澡之事,顾四没有瞎哔哔挺满意的,
如今赶路每日劳累,身体消耗很大,能洗个热水澡让自己舒服放松,当然不能错过,后面可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流放之所以是一种仅次于死刑的刑罚,不仅是被流放地的生活困苦,也在于流放路途的身心双重摧残。
要不是楚元元有钱,又有各种机缘巧合下使得官差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元元这一路可没现在轻松。
可即便是这样,她都累得够呛,可想而知其他人得多疲累。
楚元元去找小二要水,不想小二听到她说想要浴桶洗澡时,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
楚元元不由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小二陪着笑脸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客官,您想要洗浴,不知可要再多买两桶热水?”
楚元元惊喜,“你们驿馆还能再买到水?”
小二神秘一笑,“驿馆当然没了,不过,小人知道有的人家水有富余便会拿出来卖。只是这价格……”
楚元元闻言,哪还有不懂的,这是有人想卖自家的份额赚差价,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了。
“一钱半银一桶水,客官如若需要,我可以再帮客官多弄来两桶水,三钱银。”小二满眼期待地道,
刚刚在前头他就注意到这个客人了,可是有官差在,他当时没敢多说,这会儿看这位女娘是确实有需要,又不像是拿不出银钱的人,他才开了口。
楚元元听到价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钱半银一桶水,这价格……涨得是有够离谱的。
洗澡用的浴桶装满约莫需要四桶水……半两银子了啊!
比他们今晚住的客房都贵了两倍不止了。不过,
如今是有水就行。
“那除了驿馆有的两桶,再多送两桶热水来吧。”
“得咧!”小二拿了银钱飞快的跑去准备热水了。
两人便说起了此次补给时,自家需要添置的粮食和水的问题。
楚元元道,“官差这次要的粮食,驿馆只给准备了一半,水也只有五桶,说是买不到了。”
但是价格却比上次贵了三倍不止。
不过,看刚刚小二的反应,明天可以再问问小二,还能不能弄到多余的水,就是这水太贵了。
“那我们想要买粮食,岂不是也买不到了?”
“嗯,”楚元元点点头道,“粮食,驿馆这边也弄不来了,水倒是可以拿着户籍帮我们再多购几桶,每桶水多收十文钱跑腿费,倒是比这个小二那买水要便宜。
“不过,我和刘富说好了,明天队伍会晚点出城,我可以自由出去转转,多少应该能买到点粮食的。”
顾修之点点头,“如此也好。”
两人正说着话,小二把热水和浴桶送来了,本来还算宽敞的客房一下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随着热水倒入浴桶里,房间的温度也慢慢升高了起来。
楚元元的脸在氤氲雾气的蒸腾下,有些飘忽起来,顾修之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起来。
等到桶中的水灌完,小二麻利的退了出去,“客官慢用。”
楚元元一时间有些尴尬,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个顾四,不是说让她先洗吗?
怎么还不出去?
难道要自己赶他出去?
顾修之回过神来,也有点尴尬,“那个,你赶紧洗吧,我先出去替你守着门。”
说着,他自己推着轮椅慢慢挪了出去。
楚元元见人终于挪了步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楚元元也有想过四桶水一人用两桶,不过顾修之还是让她先洗,她便没有再矫情。
考虑到顾修之随后还要洗,她先用脸盆接了盆水出来,给自己全身擦拭了一下,又接了盆干净的水出来放到一边,这才整个人泡进浴桶里。
舒服!
从头洗到脚,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
楚元元洗澡的动作很快,没办法,习惯了。
从道观开始到后来读书,一直都是集体生活,动作不快点不行。
顾修之出去前后不过才一柱香的时间,房门就被打开了。
看着眼前的出浴美人,他愣了好半晌……
刚刚萌动的心都还没能压下去,这就又看到了出水芙蓉面,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顾修之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元娘~”
“嗯?”
楚元元以为顾四想让他帮忙推轮椅,便直接把人推回了客房,
“盆里的水是干净的,你一会儿可以用来擦洗。自己能进去的吧?我先出去了,一会儿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说完她便直接出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背后顾修之看她的眼神。
驿馆里的食物味道一般,虽然刚刚两人已经吃了几个肉包又一碗面,但她还想出去酒楼弄点好吃的收进空间,
因着她替官差垫付了费用,得了特许,可以自由进出驿馆,这种特权不用白不用,过期作废。
然而,楚元元才想出去,守在门口的官差阿飞却提醒她,
“四娘子可得早去早回,戌时末便宵禁了。”
楚元元:……
平吉县居然还有宵禁,而且这宵禁的时间也太早了点吧。
戌时末也就是八点半到九点的样子,那她可真得动作快点了。
……
城外,城门口流民队伍里。
“阿爹,我们为什么不跟着今天那个好看的男人一起进城?”
黝黑的少年借着火光看了看四周,不解的问父亲。
明明他爹还说,等人少的时候找那个大兄弟说说进城的事,结果最后居然没下文了。
城外一点都不好,不仅没东西吃没水喝,还得时刻注意着不要被人抢了自己的包袱,虽然他的包袱也不过就几身衣服。
中年男人正是傍晚时分和顾行之对话的那人,“爹本也确实打算找那个公子求求情,让他带我们进城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顾行之他们的队伍遭遇了突袭和强抢,因着这一突然变故,车队对所有流民的靠近都很警惕,
再加他自己的稍一迟疑,便错失了再同顾行之说话的机会,
当时,他为了想和顾行之他们进城,打听了一下顾行之一行人是什么人,
结果,那群人居然都是流放犯。
他那会儿很纠结,他们可是正经的良民,怎么能和流放犯一起?
他担心即便跟进了城,也容易惹来事端。
谁曾想就这一迟疑,后来顾行之一行人便遭遇了变故,他再想靠近反而失了机会。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好在村里一起逃出来的人总也有十来个,抱个团在这城外也算是占了一处地方。
城门四周都是干瘦的身躯配着麻木的面容,“咕噜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城外的暗夜里,仿佛一曲生命的催魂奏,竟一点儿也不突兀。
有人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幻想道,
“你说他们进城的人,是不是能喝水喝到饱?”
“谁知道呢,没准人家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有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切!得了吧,就现在这年景,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你没见傍晚那会儿把二麻子给气的,本以为从几个女娘身上抢到了金银首饰,哪想到居然只是铜的。”
“铜的那也能换不少银钱了啊!至少进城肯定能成。”有人忍不住羡慕道。
“二麻子倒是想啊!可守城门的官差看到他抢了人家女娘的东西,直接把东西给没收了。城没进去不说,还被打了一顿。”
“该!”
“那二麻子怎么不见了?”
“那谁知道他躲哪儿去歇懒去了。”
众人边烤火边聊天,好歹转移了注意力,没再觉得那么饿了。
“要是能进城多好啊!进了城便是乞讨也不至于饿死。”
“那是,听说酒楼里客人总也会剩下不少好菜,有那和后厨熟的小叫花子,就经常能从酒楼泔水里弄到好吃的。”
“那种好东西肯定抢手,哪是你我能抢得到的啊!”
几人聊着聊着把自己聊得更饿了。
而在城门不远处的树林里,一片灌木丛后,一个被人塞了嘴,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人旁边,正蹲着一群人盯着不远处的城门口仔细观察。
“二当家,白日里我和弟兄们已经仔细探过了,门口那群人都是穷鬼,比较富一点的,该是那一个进了城的小商队和一个流放犯队伍。”
娘的,都是流放犯了!居然还能坐马车,还有好几辆手推车,
这世道可真是……穷的穷死,富的流油。
二当家听了后奇怪的问道,“嗯?比较富的居然是流放犯?”
“对!那个流放犯的队伍是从京城过来的,一起有三百多号人,押送的官差只有27个。
“流放犯其中有两个大官的家眷,还有北地一个小家族,另外一些零零散散的犯人。
“不知道他们犯的什么事,但是能驾着马车流放,想来是有能耐的人。”
“在哪儿呢?”
“呃……他们傍晚进城了。”
二当家的忍不住给了下属一个栗子,“你小子!有钱的都跑城里去了,有啥好说的。”
“嘿嘿,二当家,小的打听过了,流放犯进城一般都是住驿馆的,这帮人可比那个不知道会住哪的小商队好找。”
二当家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不错,驿馆肯定一找一个准,
可那地方……都是官老爷的地盘,不好办呐~
边思索着,他看向了另一个下属,问道,“城里边的兄弟怎么说?”
“二当家放心,只等时间一到,兄弟们便会在城门口放信号。三当家亲自带人在城里接应我们,必是不会出错的。”
“行!等信号来了就动手,到时候先把城外这些个穷鬼驱一驱,免得影响兄弟们干活。”
“好咧!”
夜黑风高,今晚居然没月亮。
楚元元逛平吉县逛得兴致缺缺,这里能买到的东西太有限了。
就连个酒楼里的菜单也是一言难尽,要啥没啥,
说是原料缺少,所以好些招牌菜都是每天限量供应的,这会儿都快要宵禁,可不是什么都点不了了么。
好在小巷里的东西抚平了她不甘的心,买到了不少的干货特产,总算是没白来。
三条主街不够逛,楚元元便一直在逛小巷,这会儿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口附近的巷子。
忽听得两声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楚元元才惊觉竟然二更天了,这就宵禁了。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驿馆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对话。
“三当家,时间到了,是不是现在放信号?”
“行!”
然后,楚元元顺着声音发出的人影看去,发现那人去了城门处,接着,城门上竟突然亮起了一盏灯。
此时的城外林子里,等候多时的二当家一行人,纷纷行动了起来。
随着二当家一声“走”,一群人蒙着脸,手举长刀的窜出了林子,直奔城门口而去。
有流民被这动静惊醒,还不及示警,便被人一刀给捅死了。
长刀拔出,鲜血直流,他的嘴里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呜呜”,
紧接着“嘭”的一声倒地,有人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睛惊慌道,“啊!山匪来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城外一众人给惊得魂起,可也让山匪们注意到了他。
不一会儿,他也被山匪砍了一刀,直接没了气息。
中年男人和黝黑少年父子俩,本就因为村子被山匪抢劫而胆战心惊,
刚刚那群人从树林子里往外走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便已经惊醒了过来。
只是,他们虽然算是第一拨发现这群山匪的,可两人根本不敢出声引起山匪的注意,只得用笨办法把身边的人一个个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