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之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开口道,“大哥,我们去排队打饭吧。”
楚元元也反应过来了,那边官差正要打饭,不去可就没有了。
昨天中午可没有米粥,连口水都没有的,也许是今天太热了,给一碗米粥当是给水了。
菜团子是用黑面裹了菜做的,黑面应该就是昨天的麦麸面,只是今天的面加了点菜和进去了。
米粥其实就是几粒米加水,说是清水也差不多了。
但是却没人敢再说什么,那个还躺在地上的张家男人就是前车之鉴。
楚元元咬了一口,比昨晚的麦麸饼多了点青菜,口感稍微好一点点,不过还是一样的难以下咽。
哎……
她边吃边和顾修之聊天,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刚刚那个被打的男人是谁啊?
我听官差那意思,张家也是因为贪墨赈灾钱粮被流放的?”
顾修之吃饭可比楚元元斯文多了,细细的嚼碎后咽下嘴里的饼子,喝了一口米粥才说道,
“那是张家三房次子张阳,他哥哥是云州长史张保,最早便是因张保贪墨赈灾粮的事被人闹出来,云州府衙才会被灾民围堵。”
楚元元闻言皱眉,“那怎么会是杨延被灾民给,那个什么了?”
“杨大人收到消息前去安抚灾民,张保带着人逃回了京城,杨大人就很不巧的不幸受难故去了。”
“杨延是你爹举荐的,那张保又是谁的人?三皇子?”
顾修之有些惊讶楚元元的敏锐,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
“张家长房是平阳伯,平阳伯的长女前不久刚嫁给了武安公蒋家二房的次子。”
楚元元不解,“所以云州赈灾钱粮贪墨案,为什么会被扣在杨延身上,还因此牵连了顾家?”
顾修之嗤笑道,“因为平阳伯大义灭亲,亲自领着刚逃回京的张保,去向皇上请罪陈情,说他是受刺史杨大人胁迫,为自保不得不参与了贪墨案。
“更有意思的是,皇上才要派人去云州彻查此事,便传来了杨大人受难故去的事。”
楚元元不由咋舌,“这么巧?!”
杨大人可真倒霉,就这么死了,死了还不得安宁,硬是被扣了一盆屎。
“可是,”楚元元有些不解,“杨大人出事,顾家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吗?”
顾修之垂下了眼眸,低声道,“第二天,顾家便被抄家了……”
楚元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张家这真是,……下得好大一盘棋!厉害。”
先是张保贪墨被人发现,见势不对他就逃了,
结果杨延因他之过受难而死,眼见贪墨之事躲不过去,张家便借势祸水东引,把屎盆子扣在了杨延身上,张保因此躲过了死劫!
而因为杨延已经身死,好些事便不好查了,死无对证,
于是杨延便成了主犯,张保的罪名直接降了一等!
再加上张家有先发优势,向皇帝请罪前,肯定是做了安排和布署的,
如此便有了机会,借杨延之事,以永安公顾峰举推为由攀咬上了顾家,成功的让顾家被抄家下狱。
如果楚瑞的栽赃成功,还能把太子也捎带上,
如果顾家的私藏的兵器被抄查出来,顾家不咬出太子,那就是顾家谋反被灭族,
如果再要有一些什么线索把谋反之事指向太子,太子就可以直接废了,顾家也同样谋反灭族。
妥妥的一石三鸟之计。
这一系列事件中,最无辜的便是杨延杨大人。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没给顾家时间反应,事发突然,根本没人料想到。
哪怕太子一系有人关注三皇子一系的动静,但是地方上的消息要传到京城都会滞后些。
前后就一天,张家就靠着那么点先发优势,借势算计便把事给办成了。
可是,这里面要说没有皇帝的默许,那是不可能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势,皇帝稳坐钓鱼台。
而楚元元不知道的是,这里面还有她的功劳,
因为她无意中把楚芳儿送进了三皇子府。
楚芳儿前世,顾家被抄家灭族,是一个月后的事,
太子因谋反被废,顾氏夷三族。
而此生,因为楚芳儿成了三皇子的人,恰巧还在进府当天见到了平阳伯,便记起了前世平阳伯的侄子张保畏罪逃跑的事。
楚芳儿借机向成王展示了她的预知梦,把这事告知了成王,成王发现预知梦竟然是真的,
然后便有了平阳伯和三皇子的一系列算计。
要不是楚瑞安排的栽赃没成功,顾家就要比前世早一个月齐齐走黄泉路了。
因着楚芳儿提供的情报立了大功,一跃成为了成王府最受宠的侍妾,
甚至还得到了三皇子许诺,只要她怀孕便给她请封侧妃。
所以她才会在楚元元下狱后,听说了楚瑞的算计没成,两个丫鬟莫名身死,便急急的去牢里见楚元元,想着再立一功。
不想反而被楚元元暴揍了一顿,甚至还因此子嗣有碍,想凭怀孕请封侧妃是再无可能了,
只是她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
楚元元看着不远处的张家人,低声问道,“所以,张家是只有三房被流放了?那个惦记着你的张姑娘,也是这个张家的?”
顾修之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我和她不熟,你不要多想。
“我只知道张姑娘是张保的嫡幼女,张家三房这一辈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比较受宠。所以脾性有些乖张,你别搭理她便是了。”
楚元元心里嘀咕,你这知道的也不少了啊!
可等听到顾修之下一句,“她要惹你不快,你想怎么揍便怎么揍,只是注意点别被人拿住了把柄就行。”
她便喜笑颜开了,算你识相!
而后又八卦道,“刚才那个张阳敢和官差叫板,是因为他背后有人吗?”
这时,正好走过来的顾行之听到这话,低声嘲讽道,“张家背后有人,我们顾家背后不也有吗?
“可上面的人哪会管下面人的死活,想抛弃的时候还不是随便抛弃。”
“大哥慎言。”
顾修之看了一眼楚元元,说道,“我吃完了,劳烦娘子帮我把碗收拾一下。”
正好手里的菜饼子也吃完了,楚元元站起来,把顾修之的碗一起拿去洗了。
顾行之咽下最后一口菜团子,说道,“我刚才和官差打探了一下消息,中午有一个时辰休息。”
“如今才过去半个时辰,还有时间,我们停下的地方有水,想喝水的话可以自己去河里打水。”
楚元元皱眉,“河水可不能直接喝,得要煮开了才行,不然会拉肚子的。”
顾行之倒是没想到这些,但是想了想家里女眷的情况,也认同的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找官差借个火和锅。”
顾修之道,“大哥,一会儿你和二哥他们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竹子,我们得准备一些装水的器物,方便装水带路上喝。”
这确实,不然烧了水也只能喝一顿,路上渴了一样没水喝。
楚元元见他们兄弟有成算,便没再多言,虽然她包袱里有两个水囊,但是天热水可以多储备一些。
饭后,楚元元仍旧坐在树底下编藤筐,本想抓紧点时间把藤筐编完,可她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就靠着树干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时,都是官差敲锣招呼继续上路的时候了。
看着手里只完成了一半的藤筐,干脆用顾行之做竹水筒剩下的竹竿当撑杆,绑在顾修之的轮椅上当了个小小遮阳伞。
她走在旁边也能小小的遮挡一下太阳。
顾行之看了直夸道,“四弟妹心思真巧,只是,你怎么没像编草帽一样编成圆的?”
丑是丑了点,但是能遮点太阳就是好的。
楚元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本来是我准备编成筐用来装东西的,还没弄完结果睡着了。
“谁叫四郞孝顺,把草帽给长辈戴了,我可不得想办法拿这个先利用一下,可惜遮不住多少太阳。”
说起这个她就郁闷,明明中午大嫂杨欣都说了她和大姑娘顾雪怡给长辈编了草帽,
结果就因为婆婆文氏把草帽送给了妯娌做人情,然后就理直气壮的要求顾修之便把他们俩的草帽送去给她了。
搞得她还要顶着大太阳走路,下午的太阳更毒辣了。
可这就是古代的孝道,她都没处说理去。
要不是知道顾四是嫡子,她都要怀疑婆婆故意磋磨她和顾四了。
不然,哪有婆婆磋磨儿媳连着亲儿子一起磋磨的?
何况这还是在流放的路上,真不知道文氏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和顾家人又不熟,顾四自己要孝顺就算了,怎么能随便替她做主。
顾修之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抱怨,没言语,只是在出发时,把楚元元扯回来还没用完的干草藤条都给带上了。
把她的草帽送人了,他得帮她重新编一顶才行,
不然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娘,怕是要念叨他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