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到了!”
乔明月刚下马车,脚就陷进了泥泞地里,她狼狈的想把脚拔出来,反倒越陷越深。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她想扭头质问马夫怎么不停个平坦的地方,但马夫趾高气昂的瞅着她,“你现在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能给你坐马车送到地方,就知足吧,还把自己当大小姐呢。”
从前对她毕恭毕敬的马夫此刻露出了狗眼看人低的嘴脸。
马夫斜着眼跳上马车,扬长而去,车轱辘溅起的泥都一一喷到了乔明月的身上,好不狼狈。
而乔明月此刻深陷穷乡僻壤的泥地里,回想着这一天的遭遇,后知后觉的涌起许多委屈。
因为乔府真千金回来了,而她这个当初阴差阳错抱回来的假千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养了她十六年的爹娘在看到真千金的那一刻都是一脸懊悔的模样,他们生气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居然不是亲生的,也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多年流落,在外面受苦日子而感到伤心。
看到真千金一身粗布衣裳,因为风吹日晒而黑的脸出现在大堂,眼神小心的梭巡在场的人。反观她这个假千金,锦衣玉食被供养的水灵灵,乔父乔母的愧疚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乔父茶杯重重的刷在桌上,他为给别人白养女儿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而乔母则是满含热泪的注视着自己真正的女儿。
真千金苏禾拘谨怯懦的模样更是刺痛了乔父乔母的眼睛,三人猝不及防的相拥在了一起。
反衬得乔明月像个多余的人,她站在墙根儿边上,想着什么时候能被想起。
最先想起她的,是坐在一边看戏的大哥,语气随意得像是讨论天气般,“既然这女儿认错了,那乔明月就还回去?”
她看着这个不仅无血缘,更无什么感情的大哥,一点也不意外他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而苏禾适时停下擦了擦眼泪,“曾经照顾我的阿婆走了,屋子被无良亲戚抢了去,如今乔明月要回去,估计只能投奔我乡下那个未婚夫了。”
苏禾话落,在场的人眼神交换了几番。
最终是乔父站出来主持大局,“那便让乔明月去那里吧,总好过没地方去好。”
“乔明月顶替了你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如今要是不去吃你曾经吃过的苦,对你也不公平。”乔母也帮着说话。
很难想象,因为没有血缘,多年亲情说收回就可以收回。
乔明月看着在场的人对送走她都无异议,心里对这个家失望到了极点。
对她有养育之恩的爹,就因为她并非亲生,转头就能如此冷漠对待她。
在场没人挽留她,都觉得她不该留在乔府继续过好日子。
乔明月伤心失望,二话不说,回了自己的屋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反倒是乔母又偷偷来看了她几次,最后哽咽哀叹,“这是什么事呀?”
苏禾在门外偷偷打量,最后搂着乔母的手,亲昵的问,“乔明月搬走后,就是我住这间屋子了吗?”
乔母伤心的点点头。
而苏禾掩饰不住的高兴,“好耶,娘你不知道,我在乡下的屋子可破了,冬日里寒风大作的时候,那窗子好几个破洞,都挡不住冷风,如今总算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好屋子了。”
一句话,乔母对乔明月仅存的不舍荡然无存,转而去关心她这个可怜的女儿。
乔明月毫不留恋的要离开乔府,她的闺中密友许念念跑过来。
她先是瞪大眼睛,惊讶捂嘴,“明月,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不是乔府千金呀!”
平日里,许念念与她交往就多有算计,她一旦新得哪些新鲜玩意儿,许念念就会想方设法的来要过去。
现在她被赶出乔府,她又生怕赶不上这一出热闹。
“明月,你真的被赶出去了吗?”
乔明月懒得应付,只低低嗯了一声。
而许念念得到确切回复,立马把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苏禾身上。
她自来熟的跑到苏禾身边,“你就是乔府真正的千金啊,我叫许念念,家父与乔叔是世交,以后我们就可以约着一起玩,南照城里新开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都门儿清。”
乔明月踏出府门还回头望了一眼。
乔父在院子里跟账房先生对账本,眼神甚至都没落在她身上一眼。
乔父曾经是穷苦人家出身,吃了很多亏,承受了很多苦,才终于在中年享福,成了富绅。以往的相处中,乔父对她就颇为严厉,掌控欲也很强,他不许她跟穷人家的孩子交往,交朋友也要选配得上他们身份的,起码是跟他们差不多的。
而乔母眼神偷偷落在她身上好几次,终于是落回了她真正的女儿苏禾身上。
大哥更是翘着二郎腿,坐在竹躺椅上吃着糕点。
乔明月看着这些人,终于是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而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抢走了苏禾十几年来的好日子,她活该要去吃些苦头的。
没有人送她,也没有人可怜她。
乔明月此刻站在乡下的路上,收回廉价的泪水。
谁都可以放弃她,她自己不可以!
控制欲强的爹,懦弱的娘,整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想着继承家业的哥哥,还有虚情假意的闺蜜,她乔明月还真不稀罕。
这一切,谁稀罕,就让给谁吧。
而乔明月在乡下举目无亲,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苏禾不要的那个未婚夫了。
没错,苏禾认祖归宗,成了富绅的千金。
但苏禾曾经定下的亲事,总是不能赖账的。
所以乔明月霸占了人真千金十多年的幸福时光,现在自然也要替苏禾去接那门她看不上的亲事。
而她乔明月,如今无家可归,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人,也没资格挑选了。
乔明月唯一担心的就是苏禾那个未婚夫,会不会丑得难以入眼。
乔明月站在村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恰逢一个老伯走过,乔明月叫住老伯,“这个村子里可有一个叫做裴铁树的?”
老伯似乎没听清,“啊?”
“我说,这个村子有没有一个叫裴铁树的?”
“哦……铁树啊!你是他什么人?”
“他未婚妻。”
“哦……铁树媳妇儿。”
……
老伯没给乔明月指路,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田地。
乔明月顺着看过去,一个男人正在田地里弯腰劳作,而刚才乔明月喊他的名字,他肯定也听到了。
老伯很大声的喊,“铁树,你媳妇儿。”
乔明月眼神与裴铁树对上,尴尬的想变成田里的泥鳅钻进去。
“那个……不是,我是那个……”
乔明月隔着一条泥路跟裴铁树对话,舌头打了好几次结,话怎么也说不利索。
反倒是裴铁树很镇定,“我知道……苏禾走前和我说过。”
乔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点无措的站着。
此刻她浑身都是泥点子,脚更是被泥包裹住,死活拔不出来,只能等着裴铁树来拯救了。
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