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事算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伤口,不仅是明念,季岑闻言嘴角也沉了下来。
他看着明念,伸手将人勾进了怀里:“都过去了。”
明念缩在男人宽阔的怀里,睫毛动了动,随着车辆启动,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划过。
红绿灯的间隙,对面商场巨大的广告投屏上,黎舒漾的海报稳居c位。
确实如季岑所说,她除去明星这层身份,背后还有家族的支持,以明念的能力,确实对黎舒漾造成不了一星半点的伤害。
但总会有突破口的不是吗?
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季岑吗?
明念觉得不是,如若不然,她这七年间其实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靠近,但黎舒漾没有,反倒是在演艺这条路上越走越红。
比起季岑,在明念看来黎舒漾或许更在乎的是她的事业。
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把后起之秀的金若视为强劲的对手,费尽手段也要针对她。
想到离开时金若的话,明念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她的若若姐,又像小时候那样,再次义无反顾选择站在了她的身边。
不过比起黎舒漾,明念脑海里却突兀地出现了林秀禾的身影。
她忽然直起身子,语气晦涩问道:“你知道林秀禾在哪吧。”
秦霄说过,当年林秀禾出事走投无路后,季岑派人安置了她。
“你要见她吗?”季岑垂下眼,勾起她垂到手腕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可能会有点变化。”
毕竟吸了那玩意的人,本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交换。
明念说:“总不能一直让你养着她,毕竟和她血缘关系的人是我。”
扪心自问,明念对林秀禾的感情早就在当年她的一次次逼迫下消耗殆尽了。
如今提出去见她,也不过是尽一下当年的生育之恩。
有一个问题,明念很好奇:“当年我走了,你不该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管她?”
季岑没说话,唇角扬起,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碰了碰女孩的唇瓣。
不带一点欲念的吻,却仿佛裹挟着电流般,勾起心脏的一阵酥麻。
季岑说:“其实我本来没想管她的。”
“那你——”
“但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季岑思索着,忽然笑了声:“她说如果没有她当年的心软,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明念一愣,脑海里闪过小时候林秀禾喝醉时破口大骂的话。
林秀禾说,当年看她是个女孩,原本是想随手丢在某个垃圾桶的,毕竟二十几年前丢弃女婴的事并非个例。
但林秀禾犹豫了,在明念咿咿呀呀哭喊着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母爱被唤醒。
一时心软才把小明念带回了旬阳,扔给了外婆明曼香。
后来的很多年,林秀禾重复着年轻时的套路,偶尔跟了个钱多的,也会寄点回老家。
但后来她的名声臭了,脾气也越来越差,对金钱的欲望却不减,才会鬼迷心窍跟着别人去了国外。
去见林秀禾的路并不算好走,明念提出要去后,季岑亲自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到了郊外的一处疗养院。
夜色寂静,车辆驶过,树林里被惊动的鸟儿们四散飞奔,车轮卷起一大片落叶,最终稳稳停在了一处建筑略显老旧的院子前。
院长接到消息,早早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季总,你怎么现在过来了?”院长显然很意外。
季岑下车后,握住了明念的手,问道:“她呢?”
她指的是谁,在场几人都明白,院长叹了口气道:“一听说你要来,躲进房间去了,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几人一边往房间走,就听院长继续道:“林女士这几年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状态更糟了。”
很快来到一处门窗紧闭的房间,院长敲了几下门:“林女士,麻烦开下门。”
没有反应,明念也伸手敲了下,犹豫道:“是我——”
明念提了声音,却忽然发现那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紧抿唇瓣,又敲了几下。
正在院长犹豫要不要去拿备用钥匙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忽开了。
女人半披散着头发,露出的半张脸面色灰暗,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看向明念的眼神空洞,眼窝深陷,瘦小的身体罩着件宽大的体恤,看上去摇摇欲坠。
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美艳动人的样子,林秀禾迟缓的抬起眼,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明念身上,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可忽然,林秀禾动了动唇瓣,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的目光落在季岑身上:“真是不可思议。”
“你竟然还和她在一起。”
女人的声音像是被火燎过,沙哑至极,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粗糙又生涩。
林秀禾的视线转向明念,忽然变得复杂至极,脸上似哭似笑,她轻轻将门掩上,半个身子缩在门后。
“我这副样子,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吧?”林秀禾讽刺一笑,声音忽然拔高:“死丫头,你还出现在这干什么!”
“我当年就应该掐死你!随便丢在哪个臭水沟,不然也不会后半辈子活的这么狼狈!”
女人的每一句话都毫不留情,眼神更是像淬了毒一般。
明念呼吸一窒,克制住微微发颤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冷:“我来,也只不过是看你死了没有。”
“看到你活成这副鬼样子,再也威胁不到我,我很满意。”
明念匆匆避开眼神,握着季岑的手毫不犹豫转身下楼,眼里再也没有了对林秀禾一丝一毫的情绪。
楼上,原本紧闭的门在几人走后被缓缓打开,林秀禾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视线缓慢转动,落在了越走越远的一对男女身上。
她轻扯了唇瓣,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多么不可思议啊。
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人从一而终爱一个人,尤其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
像是想到什么,林秀禾的眼神变得空洞悠长。
有人忙碌一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有人在淤泥里成长,却开出了花的模样。
明念。
她在心里重复了这个略显生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