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块户籍牌摆在桌面上,已经是铁证如山。
只需要按照户籍牌上的信息,叫来亲属,辨认尸体,就能确定十七个刺客的身份真实性。
而这些户籍牌来自大公子府,其意思不言而喻。
黄贵将户籍牌带来,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最后补上一条铁证!
不等甘洧开口,一旁的廷尉寺亚卿便暗怒道。
“黄贵!你说这些户籍牌来自大公子府,可有具体凭证?本官如何判断你说的是实话,还是故意栽赃陷害?”
这位廷尉寺亚卿早就投靠了姬盛,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屁股坐在哪一边。
黄贵一点不慌,胸有成竹道。
“当然是实话,我在大公子府担任文书管事一职,可以出入大公子书房,这些户籍牌,便是我在书房中所得。”
“其来源之真实性,我以性命担保!”
闻言,亚卿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无终县令周大同亲自指认,再加上黄贵带来的户籍牌,几乎是把刺杀武安侯的这顶帽子,牢牢扣在了大公子头上!
若是刺杀别人,此事还好说,能搪塞过去。
可武安侯是大公子的宗室兄弟啊!
刺杀血亲,这样的品德,如何能担任储君?
亚卿朝甘洧一拱手道。
“上卿,下官提议,暂且收押周大同和黄贵,此事兹事体大,不是我们能抉择的,应当上禀大王。”
甘洧点点头,正欲同意。
可突然,一个人大步走进来,沉声道。
“收押可以,但不能关在廷尉寺,应该关在宗人府!”
众人一瞧,来人竟然是九卿之一,宗人府上卿,宗正姬夼!
廷尉寺亚卿脸色一沉,先是拱手行礼,随后道。
“宗正,刺杀一案理应归廷尉寺处置,周大同和黄贵乃重要证人,应该收押在廷尉寺大狱才对。”
姬夼却面无表情道。
“刺杀固然归廷尉寺管,但此案涉及人员为宗室子弟,宗人府有责任管辖,重要证人必须由宗人府看管,才能确保安全公正。”
闻言,甘洧脸色也沉了下来。
“宗正,你的意思是,人关在我廷尉寺,不安全,不公正?”
姬夼淡淡一笑道。
“廷尉寺滥用酷刑,失手杀人的事情还算少吗?”
闻言,廷尉寺亚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本想着,先借口把事情按下,将周大同和黄贵关起来,然后趁汇报大王的时间,下黑手!
只要对周大同和黄贵动用酷刑,屈打成招伪造一份证词,不就可以解除大公子的嫌疑了吗?
这种事对廷尉寺来说,可太熟练了。
就算到时候大王责怪下来,他这个亚卿也能顶包,最多被革职。
等将来大公子登上王位之后,甘洧老了退休,廷尉寺上卿的位置不还是他的吗?
可这一切的设想,在姬夼到来之后,就都破灭了。
姬夼是宗人府宗正,乃九卿之一,上卿爵位。
他只是个亚卿,不配和姬夼争辩。
而上卿甘洧,却并不是大公子的人,这是个中立派老头,秉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所以不可能与姬夼产生矛盾。
果然,甘洧沉思片刻后,直接道。
“那就关在宗人府吧,我这就去上禀大王。”
众人散去,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姬夼带着人将周大同、黄贵押走,关在了宗人府,等待下一步彻查。
刚刚安定下来,姬广便找了过来。
“四叔,可妥当了?”
姬夼闭目道:“嗯。”
姬广顿时苦笑。
“四叔,此前之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如果让父王知道是我陷害姬安,让他蹲禁闭,父王肯定大发雷霆!”
姬夼依然闭着眼:“嗯,我知道。”
姬广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叹息。
收押周大同、黄贵之事,四叔虽然还愿意帮他,但态度比之前,却冷淡了许多。
而且燕王增添了一个宗副的位置,四叔的权力被限制了很多,能帮他的事情也没多少了。
一切都是因为姬安!
姬广内心恨得牙痒痒,可此时只能隐忍下来,因为最大的敌人是姬盛。
另一边。
廷尉寺亚卿刚刚出了公堂,就急匆匆来到大公子府,将廷尉寺内的情况说了一遍。
姬盛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黄贵!?他竟然是内鬼!”
太傅沉声道。
“黄贵出身辽西,没记错的话,姬横的母亲出身辽西曹氏吧?这个黄贵,很有可能是姬横安插的人。”
“另外,姬夼出面把周大同两人带走了……这绝对是姬广在背后推波助澜。”
姬盛气得捶桌子。
“这两个混账!”
他没想到,两个弟弟一联手,竟然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刺杀武安侯,这罪名落在他头上,还要再背上品德败坏的名声。
“夫子,眼下该怎么办啊?”
太傅沉吟许久,吐出一个字。
“拖!”
姬盛一愣,苦恼道。
“拖有什么用?难道这罪名落在我头上,拖就能把证据拖掉吗?”
“就算父王相信不是我干的,但证据摆在面前,怎么向旁人交代?”
太傅摇摇头道。
“非也,此事关键就在于那十七块户籍牌,黄贵说是从公子书房里找出来的,此事我们无法自证。”
“但他说户籍牌就是那十七个刺客的,此事却可以大做文章!”
“户籍牌如今存放在廷尉寺,若是被毁,反倒让人怀疑我们心中有鬼,所以关键是那十七具尸体!”
“刺客的尸体还在无终县,虽然已经过去三个月,但天气寒冷,多半还不至于腐化成白骨。”
“公子,速速派人秘密赶往无终县,将尸体上所有能够辨认的特征全部抹除!”
闻言,姬盛眼前一亮,猛拍巴掌道。
“对啊!只要将尸体特征抹除,那谁能证明户籍牌就是那些刺客的?”
“就算他们把亲属找来,尸体都面目全非了,亲属又如何辨认?夫子,这招妙啊!”
太傅摸了摸胡子,淡淡笑道。
“无他,若公子遇事多思考,也能如老夫一般,想出应对之法。”
姬盛连连称是,恭敬道。
“夫子智慧天下一绝,高不可攀也。”
太傅满意点头,挥手道。
“速去安排吧。”
当日,一行十余人顶着风雪,急匆匆出了蓟城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