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知被宋元启的呵斥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不只是被骂出来的委屈,还有一种遇到了能依赖的人,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你在哪里......你来救我好不好......我怕高......”
在她面前的婉婉和电话那头的宋元启听到她的话都一愣。
婉婉很早开始就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直坐在最高的一层,重心低且稳,这个角度能看得见远处,却看不清假山石下方的路,除了高处的风和刚才爬上来的记忆,她其实对这个高度没有过多的切实体会,只知道有点距离。
看着面前握住自己手腕的女生眼睛也逐渐蒙上泪雾,明明胆子比针眼还要小的人,硬是咬着牙爬上来劝她不要轻生,很难得心里不会被她触动,本就不坚硬的心更软了,看着曹一知的眼神也带上了坚定。
手机那头的宋元启听到曹一知带点撒娇的语气,也察觉到刚才说话的语气实在是有些粗暴,有点关心则乱了。
他挤到了假山石下,出示了证件,并且表示他在和上面的人沟通,心依旧悬着,说出口的话却变软了。
“你怎么样了?”
还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宋元启身边传来一阵嘈杂。
尽管辖区派出所已经来到现场维持秩序,也依旧挡不住附近的好事者,以及到热搜后专门看来到现场凑热闹的本地闲人,上面的人在直播,下面有人也在直播,不知道图什么,就吃上了一口人血馒头。
曹一知的回答宋元启没听清,不只是他这边的原因,曹一知在高处风大也是一个干扰项,“你们现在能下来吗?”
辖区派出所负责人知道有刑警来到现场,连忙赶来配合,“警官,你是来把轻生的人带走对她的揭发进行调查吗?”
“......我们没事......太陡了不好下......我的腿受伤了......想想办法......”
宋元启一边听着身旁人的话,一边也在留意着电话里曹一知的回复。
“调查也要等她先去一趟医院再说,先别管这么多了,上面的人说不好下来,有什么办法吗,消防到了吗?对了,上面还有伤者,救护车到场了吗?”
其实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从宁行舟的手机里听到了曹一知的声音,心急的他知道地址在活水公园以后,直接开车就来了。
关于婉婉为什么要轻生,她要控诉什么,曹一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概不知,只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要把人平安地带下来。
负责人看到宋元启似乎神情紧张地在跟假山上的人通话,又是一个人赶到现场,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都到了,消防那边看过了,说消防云梯可以把人带下来,救护车也到位了,现在就是看上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想通过直播观察状态,但是她们说话声音太小了,直播的手机又丢在一旁......”
宋元启听懂了他的话,尽管很急,勉强压着情绪,生怕她听不清楚,声音放缓慢慢说,“曹一知,消防可以用云梯接你们下来,但是要先确定你们的状态,你确定她没事了是吗?”
随后点开了外放,让赶来的消防和120也一起听。
电话那头有一阵短暂又细微的交流,曹一知清晰的声音传来,“她没事了,有点冷,她可能要坚持不住了,让消防快点上来......”
他从以前的直播知道曹一知其实有点恐高,这次徒手爬上五米高,身上还受了伤,他都有点心疼她了,“那你呢,你腿上的伤口还好吗,冷吗?”
其实光听声音,宋元启就知道她不太好,他从来没听过曹一知声线这么抖,尤其是刚接起电话的时候,她都快哭出来了。
“我还行,伤口好像止血了,总之你们赶紧上来,快点,婉婉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宋元启一听就知道曹一知在咬牙硬撑,脑海中浮现她那张本就雪白的小脸现在到底会有多苍白,明明自己都已经怕得要死,还强撑着照顾更脆弱的婉婉。
消防和120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回答之后,已经各自做自己的事了,辖区派出所也在维持秩序,配合消防的动作。
只有宋元启手里举着电话,回想起他在食堂听到的那段话。
“我曾经像你一样,凌晨爬到天台围栏外面的平台,抱着不想被拯救的心态,也抱着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的羞愧,那时候我坚信死是唯一一个能解脱我的方法......”
他渐渐发现,尽管与曹一知成为了朝夕相处的室友,其实对她的了解却少得可怜。
她的过去,像是一片未知的迷雾,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让他无法窥探。
至于她每天要做的事,他也只是从表面上有所了解。他看到她每天早出晚归,忙碌于各种事务,但具体在忙些什么,他却不得而知。她似乎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却从未向他透露过半点。
至于她的内心世界,那就更是一个谜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在想些什么,她的喜怒哀乐似乎总是藏在心底,不愿轻易示人。他试图通过她的言行举止来揣摩她的心思,但每次都只能摸到皮毛,无法深入其中。
尽管如此,他心中却抱着一丝想要加入她的未来的想法。他渴望能够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他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始,不知道如何才能够打破这层隔阂,真正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很难想象以前的她经历过什么最绝望的时刻,才能有现在的曹一知,就是这样的曹一知,像自由的风,也像翱翔的鸟,不论经历过什么,她都不会被束缚。
吸引宋元启的也是这样的她,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爬上去救人,古灵精怪又赤诚相待。
能破开黑暗的获得重生的,是光。
宋元启手掌覆在了左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跳得很快,就像有一个缩小版的曹一知在里面不停地上蹿下跳,蓬勃的生命力传递回他的掌心,他清晰地知道,他栽了,栽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