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尽头的飘窗前有一张长桌,书桌上有一张巨大的可加热的电脑桌垫,上面空空如也,垫子左边有一个干净的烟灰缸。
宋元启脑海里想到的是钱万里今天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话。
“你需要在意的不是这个房间里有什么,而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
对着答案本身,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君弈晨的电脑此刻不在桌上。
快步走上前,宋元启需要印证刚才的推理,如果去证明这里本应存在着现在没有的东西。
事实证明,桌面插座的位置,抽屉里的电脑散热折叠架,还没开封的键盘膜,旁边架子上黑色的双肩电脑包都能证明这个房间内应该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宋元启转过头去要跟钱万里分享他的发现,对上了师傅略带骄傲和了然的眼神,仿佛在称赞他吸收得很快,一时间很多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钱万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楼上看看,你再找找看。”
宋元启抬眼想寻找宁行舟的身影,一无所获,最终在卫生间里找到了。
没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站下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已经略显拥挤,更别提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血腥气味。
宁行舟的重点在马桶,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冲水按钮上有一点不起眼的血迹,他放下马桶盖,坐在了马桶上,两只脚中间全是烟头和烟灰,数不清有多少根。
卫生间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地方,一个不透气的卫生间不是一个适合抽烟的地方。
君奕晨留下的痕迹,一个焦躁又破碎的人,可能是在临死之前做的最冗长又绝望的沉思。
宁行舟两手胳膊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你说他抽烟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元启想不出,他伸脚用鞋底碾了碾卫生间地板上的烟头,一踩一拖,白色的瓷砖上出现一道灰色的痕,“他应该戒烟很久了。”
云家和这里的烟灰缸都表明,君弈晨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可能是因为云奕曦怀孕。
卫生间空间太小,把思维都局限了,施展不开。
“有什么发现吗?”
目光所及之处,卫生间没有发现,宋元启点点头,“他电脑不见了。”
宁行舟一愣,思路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就被钱万里从二楼传来的呼唤,不知是不是因为高低差的距离,声音听起来有些虚。
两人上了楼梯,才发现二楼的层高刚好卡着两米,他们两个人使劲垫高,头就会撞到房顶。
床铺静静地安放在二楼的宽敞空间里,紧邻着挑高的栏杆。这个位置独特而优越,让人躺在床上就能一览无余地欣赏到窗外的美景。此刻,夜幕已经缓缓降临,窗外的世界被一层神秘的黑暗所笼罩,然而城市的灯光却像繁星般点缀其间,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夜景画卷。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如同巨人般屹立在夜幕之中,显得既壮观又神秘。近处的街道上,车辆穿梭不息,车灯闪烁,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光带,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君弈晨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幕,心里在想什么。
钱万里此刻站在楼梯的另一侧,那是一个小的储物室,里面除了一个大衣柜,其余的地方堆放着类似行李箱之类的杂物。
衣柜被打开了,他在翻找着每一件外套的口袋,见宋元启和宁行舟都上来了,把手中攥着的几张名片递了过去,“刚在一件西装外套里找到的。”
宋元启接过名片,仔细打量了一下上面的公司职位和每张名片不同的材质,“同一件衣服里的?”
没有暂停搜寻的动作,钱万里只回答了一个“嗯”字。
“颜思承,承壁科技有限公司cEo,毛居帆,普成税务事务所拓展部部长,余先珩,椒州发展银行副行长,柳北学,柳氏木业家居有限公司人事部经理......”
有的名片走极简科技风,有的名片走奢华烫金风,有的名片是一张印着联系方式和公司logo的木片,风格五花八门。
通过名片上手的质感,宋元启判断名片上的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人,一个个不是部长经理就是cEo和副行长,甚至还有一个是知名上市企业的高管。
宁行舟的疑问随之而来,“君弈晨这些名片是哪儿来的?”
“龚向明,椒州酒家经理,”宋元启翻到了最后一张,和前面几张格格不入。
“名片在这套西装里发现的,看上去还是手工定制的,不便宜呢。”
钱万里翻过了所有的外套,除了这件套着防尘罩看上去最贵的灰色西装之外,其他衣服里连根毛都没有。
反应过来的宁行舟:“饭局?”
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卖茶叶的经理,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和拿着这些名片的人参加同一场饭局交换名片。
联想到君弈晨在网上匿名讨论组里做的一切,宋元启又忍不住往阴谋论的方向思考。
如果用精神控制的方法诱导煽动他人自杀可行,出于某些商业性目的,这不失为一种除去竞争对手的好办法,就算不死,也能影响人的心绪和理智,达到想要的目的。
宋元启隔着手套摩挲着手上的名片,就仿佛看到了一条阴暗的产业链,一个潜伏在网络上的‘现代杀手组织’,他们不费一兵一卒,隔着网线的距离,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个想法本身,就仿佛是一颗荒诞的种子,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越长越扭曲,当宋元启意识到是自己想出来的,就更荒谬了。
君弈晨在网上诱导他人自杀,受害者多是些已经起了轻生念头的人,或者是心智并不成熟把这一切当游戏的未成年人,对于思想成熟事业成功的成年人,是另一个操作难度。
宋元启就不相信自己会轻易地被网络上几句话就逼得自杀,这就意味着这些人和君弈晨见面有别的目的。
他把名片装进证物袋,揣进兜里,“先带着,到时候挨个查查。”
刚才荒唐的想法虽然被自己否决了,可是宋元启总觉得事情在越来越复杂,通过一个点,串上了线,从一根线,又分出了好几根线,一整个交织成一片蜘蛛网,他站在网的一角,看不到头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猎物,还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