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从头顺下来,那就从尾巴摸上去。
宋元启找到了相册里他拍下来的两人最后的对话内容,君弈晨求‘鲸落’不要伤害他的家人,‘鲸落’对此的回应是,没有他,他的孩子或许会更好,以及有人在前面等他。
君弈晨的下一句话,质问的是何礼文的死。
他没有回答跟孩子有关的话,因为他知道孩子已经不在了,或者他的孩子就没存在过。
那前一句当中,他所指的家人还能是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他赴约的答案。
宋元启叹了一口气,迎着两人的目光,缓缓开口,“他是为了他的家人,”想了想,又苦笑了一声,“但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一时之间,宁行舟觉得宋元启说了,但又没说,就像不知所云又话里有话,里面的弯弯绕绕让他反应不过来。
钱万里反应过来了,凌厉地挑起了眉毛,“君弈晨的父母?”
“可能他在人生的最后关头终于意识到了谁是真的爱他,”宋元启淡淡地说,“既然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早晚会被抓,活着的人就让他们少受点苦吧......”
仔细去想,如果非要给一个解释的话,这个逻辑也能说通,杀人后尸体也不多经处理,就这样半途而废,毕竟他杀害妻子一家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一定会被警方逮捕,眼前两件事当中,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直接杀人带来的结果。
问题在于另一件事的结果,他没有接受,甚至拼上了性命完成了‘鲸落’的要求。
或许他想的是反正都一定会死,所以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一定比生命更重要。
是出于关爱他的父母,还是他个人死后的名誉,已经无从得知了,结局已经呈现在众人眼前。
推理进行到这一步,宋元启感觉好像圆满了,但又差很远,这个答案很虚浮,就这么飘在半空,少了一个能落地的秤砣拉着。
“你们这些推断需要证据支持,”钱万里摇了摇手机说,“这里差不多了,刚才局里发来了君弈晨的住址,离这不远。”
离开现场的时候,宋元启注意到那盆栽701门前的芦荟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警方当作证物带走了。
宁行舟搂上宋元启的肩膀,“看啥呢?”
宋元启朝对门方向努了努嘴。
“诶我跟你说,我刚刚其实想过一种可能性,”宁行舟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见,“君弈晨他老婆如果真出轨了,出轨对象会是谁......”
临下楼梯,最后看一眼两户对面的距离,宋元启也低声说,“你没见他看监控的那个表情?”
“就是看了才觉得有问题,你别跟我说你不觉得有问题,”宁行舟语气严肃,“普通人看到邻居遇害能是那反应?”
“那也不像是看到情人遇害会出现的反应啊,”宋元启辩驳,顺手挠了挠发痒的腮帮子“我是觉得他的表情有问题,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对门发生的事。”
宁行舟看着宋元启把下巴挠红了,“你别挠了,都红了,再挠出血了,他不是出差了吗,难不成监控视频能远程看见?”
“我这是冷空气过敏,一进一出温差太大了,”手上的动作没停下的宋元启一脸哀怨,“咱也没证据,他一口死咬定反应慢,情绪波动不大,你能拿他怎么办?”
宁行舟不屑地一甩头,“案件凶手明显,手法明确,他的不在场证明足够充分,不能拿他怎么样,等dNA鉴定,孩子要真不是君弈晨的,那就找他要dNA去。”
听到这番话的宋元启停住脚步,不安地看向宁行舟,“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旁边的人把肩膀搂得更紧了,带着他一起下楼梯,“你放宽心,他跑了就是心虚了,刚才身份证信息都登记过了,我还希望他跑呢,已经吩咐过盯紧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走在前头的钱万里声音洪亮,“进现场之前,我就让人盯紧他了,现在还在屋里。”
宋元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师傅,这你都能听见?”
“你师父我只是年纪大,不是耳背。”
三号楼单元门口被警戒线围了起来,物业经理在一旁看着,除了住在单元的住户之外,谁都不能进入。
警戒线外,小区的住户们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纷纷聚集而来,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如同层层叠叠的波浪,随着每一个新的消息传来而起伏不定。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兴奋,仿佛这是一场难得的盛宴,不容错过。
凑热闹的人们或交头接耳,或指指点点,八卦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们热衷于探寻事情的真相,却又不愿深入其中,只愿站在外围,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评头论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兴奋,仿佛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什么大新闻的出现。他们或许并不真正关心事件的本质,只是享受这种群体聚集带来的氛围和刺激。在这个热闹的场景中,人们的八卦之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而事件的真相,却往往被淹没在了一片嘈杂与喧嚣之中。
穿过人群的时候,宋元启听到了有人提到了死人、凶宅和房价。
比起他人经历的噩梦和苦难,人们更倾向于关心自己会得到或失去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其实都是默默的旁观者。他们像是站在生活的舞台边缘,静静地观望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或许是因为害怕成为焦点,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低调,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观察他人的乐趣。
他们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听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感受着他人的起起落落。他们或许会为舞台上的人鼓掌喝彩,或许会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和解读着这个世界。
直到某一刻聚光灯打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才会知道,旁观者入局,新的旁观者诞生,依旧没有人关心局里的人,局外人也终有一天会成为局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