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绯明白她的心情,且此时也忍不住思考起与之相似的问题。
倘若以后容苍登基为帝,有朝臣劝谏皇帝选秀充盈后宫,或者有世家女子想进宫为妃,甚至有人使出十八般手段,只为博得一个被帝王宠爱的机会,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那么对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也来个羞愧自尽?这样算不算她间接杀人?
这个问题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最终不会自尽,但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定然会让人应接不暇。
然而因为顾忌,她就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接受这种隐形的威胁?
假如容苍以后真有了三宫六院,那些妃子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陷害对手,甚至是害死皇子,她是不是也要纵容或者隐忍?
显然这是一个无解的题。
若注定有人要为之死,那么她宁愿人是死在宫外,死的人尽可能少一点,而不是把后宫当成修罗场,无辜制造更多的伤亡。
想到这里,她释怀一笑:“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在无法改变他人行为的前提之下,只能坚持自己的底线,不违背良知,万事做到问心无愧,那么任何事情导致的任何后果,都可以当做是命中注定,是他人的修为,跟自己无关。”
焦晚晚微怔,缓缓点头。
楚云绯轻叹:“就像所有人都认为男人都该三妻四妾,皇帝就应该坐拥三宫六院,可是我不愿意,所以我会争取——当然,我不愿意的前提是容苍跟我一条心,倘若以后他改变了想法,觉得三宫六院是他的权利,那么我的争取和坚持就会显得毫无意义,到那时我该考虑的,就是继续坚持或者妥协,暂时来说,答案是未知的。”
任何人都无法提前预知以后的事情。
任何事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当他们夫妻站在统一阵线时,外人试图插足就是不自量力,不识好歹,她的坚持是爱得太深,独占欲强。可当他们感情消淡,甚至渐渐生出怨怼时,她再坚持就是心胸狭窄,小气善妒,将为人所不容。
焦晚晚敛眸想了好一会儿。
她不是愚笨之人,楚云绯的话何尝不是她的心里想法?
她因为秦芷岚的死而低落,心中却明白就算时间倒流,她依然无法接受晋安王娶她为侧妃,她接受不了两女共事一夫。
若晋安王真的答应了这件事,那么死的人可能就是她了,所以若她和其他女人必须死一个,那么死的人为何不能是那个女人呢?
这般一想,焦晚晚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告辞:“太子妃好好休息吧,我跟王爷明日一早离开,就不再过来跟太子妃道别了,万望太子妃保重身体,望小太孙平安顺遂。”
楚云绯点头:“一路顺风。”
焦晚晚离开之后,楚云绯倚着床头想着,人生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尤其是这个世道的女子,兴衰荣辱本就跟家族和夫君息息相关。
幼时来自父亲,出阁之后来自夫家。
若能得遇一个不花心还有担当的男子,是百里挑一的大幸。
虽然听来不公平,却是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反抗的命运。
男人娶个妻子,尚有七出之条可约束,女子若嫁错郎君,一辈子难有出头之日。
……
翌日,晋安王夫妇离开京城,朝中内外很快恢复平静,秦芷岚的死引发的臆测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很快风平浪静。
皇上以龙体欠安为由,直接把朝政大事全权交给了容苍,他则天天往疏凰宫跑,还让皇后把没满月的大孙子抱到疏凰宫让他看看,并制定了严格的计划——即日起容苍负责朝政,楚云绯负责静养,他和皇后则负责带娃。
皇后对此表示无语:“你会喂奶吗?”
一句话把呼风唤雨的皇上问懵了,他支吾着开口:“喂奶不是有乳娘吗?”
“你会换尿布?”
“不是有宫女——”
“喂奶的是乳娘,换尿布的是宫女,敢问皇上你会什么?”皇后挑眉,“带孩子要有经验,而且要懂很多知识,孩子哭了是为什么哭,饿了还是尿了?或者哪里不舒服?孩子哭声有多少种?孩子太小,还不会说话,任何反应都需要有经验的判断。”
穆帝皱眉:“朕会教他治理江山。”
“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孩,已经能学着治理江山了?”皇后嗤笑,“太子妃莫不是生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帝星?”
穆帝被堵得哑口无言,随即意识到皇后变了,自从有了这个大孙子,她好像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每次怼他都是底气十足,根本不带怕的。
他干脆使出杀手锏:“皇后,你还想不想让朕带你出宫游玩了?”
皇后顿时没了话。
带她出去玩,还不是要花她的钱?
有本事皇上自己挣钱去。
……
晚间皇后来东宫探望大孙子时透露,皇上有意让容苍全权监国,他要出去游历天下。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既有几分期待,又有一些担忧,期待着早日去见识外面的繁华尘世,又担忧着楚云绯独自留在宫里,万一不是太后的对手怎么办?
她可没忘记太后一心想把自己的两个本家侄孙女塞进东宫,万一她趁着皇帝和皇后不在,一边用身份施压,一边暗搓搓施展各种手段,那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楚云绯听完之后,诧异无比:“父皇要出宫去游历天下?”
“嗯。”
“母后也去?”
皇后神色复杂:“历来女子进了宫,除了特别得宠的皇后妃子有机会回家省亲之后,其他的女子一辈子被困深宫,哪有出宫游玩的机会?皇上此次做出这个决定,本宫其实挺意外的,着实无法拒绝。”
楚云绯也挺意外。
历代皇帝都怕太子夺权,驾崩之前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即便是太子,胆敢僭越,皇帝也绝不会轻饶。
咱这位皇上倒是看得很开。
“本宫这几天还要忙容瑾月出嫁之事。”皇后垂眸看着怀里的大孙子,面上扬起温柔笑意,言语却冷淡不满,“临近婚期,太后隔三差五召本宫过去闲聊,今儿给容瑾月添些这个,明儿给她添些那个,恨不得把整个国库都让容瑾月陪嫁到陈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