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一封加密信件在夜色的掩护下,十万火急地踏上征程。
送信使者跨坐骏马,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打破夜的寂静。
骏马飞驰,扬起阵阵烟尘,使者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一路上,使者时而穿梭于茂密的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时而疾驰在开阔的原野,风声在耳边呼啸,似都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终于,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渐渐洒向大地。在这新的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使者带着满身的疲惫,将信送至那巍峨宏伟的凌峰国皇宫。
紫宸殿。
大太监陈金宝着急忙慌地跑入殿内,跪在地上,急呼:“陛下,有那位大人的密信。”
凌峰国皇帝云山海立刻睁眼,翻身而起,郑重道:“快呈上来。”
陈金宝飞快起身,将信件递到皇帝手上。
云山海接过信,从上到下扫视一遍,顿时脸色惨白。他终于肯定父皇的驾崩确有蹊跷,原来父皇真是被人暗害。之所以御医查不出父皇的病因,只因他们闻所未闻这类阴毒手段。此前有人劝说他什么天命,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小人暗害,哪是什么天意不可违。
当天夜里,皇宫有消息传出,先皇最喜欢的那座珊瑚岛被某个大盗偷走。
当今萧太后所居的长青宫。
“当真如此。”一个五十来岁的贵妇人穿着华丽的宫装,闭着眼,拨弄着手上的念珠,神态随意地问道。
地上跪着一个小太监:“启禀太后,奴才不敢有所欺瞒。陛下确实打算将珊瑚岛让太子护送于北越,用以结盟之礼。”
“好了,你下去领赏吧。”萧太后轻轻挥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欣喜若狂地跑去领赏,不想才踏入房门便被人捂着嘴,一刀抹了脖子。
“太后娘娘,都解决干净了。”一身灰扑扑打扮,脸上有伤疤的女子,低头弯腰恭敬地回复。
太后寝宫内静到落叶可闻。
片刻后,萧太后慢悠悠的问:“皇帝还在命人查找珊瑚岛。”
“是,陛下大为恼怒,正在严查。”一个阴影里传来一段沙哑的声音。
“罢了,珊瑚岛就先放在哀家这里,这可是先帝最喜爱之物,怎能赠于野蛮粗鄙的北越之人。”萧太后叹息着说道。
心腹嬷嬷在一旁称赞:“太后您就是心善,对先帝可谓用情至深,先帝泉下有知定欣喜。”
太后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嬷嬷的手:“休要胡言乱语。”
随后,她起身往佛堂走去。
“奴婢谨记太后教诲。”李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后的手,跟在一旁。
紫宸殿
“事情办妥了。”
“回陛下,太后娘娘将珊瑚岛藏于卧室,常人不得见。”一身黑衣之人跪倒在地,恭敬回答。
云山海冷笑,既然那个女人爱装深情,那他就成全她,让她早日下地府与父皇相遇。
在万里之外皇宫内院,发生的事情与今夜的沐家当家人有着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关联。
然,此时的沐家当家人沐丰茂,正一脸郁闷之色,静静地站在院门紧闭的素心斋门外。
他身姿挺拔,却难掩眉宇间的愁绪,那紧闭的院门如同一道千斤重的屏障,将他与爱妻阻隔开来。
站在一旁的陈管家忍不住提点:“殿下大约是想起沐从云主子的事,心情不好。”
沐丰茂拧眉沉思,不解其中深意:“何解?”
陈管家道:“大人看不起花印公子,当年沐家乐,借酒意强了沐从云主子。殿下要赶他走,大人言:他跪了三天,下雨也不曾动摇,是真心认错。那沐从云也已到花期,情热期难耐,不然如何不叫人……”
“大人当时所言,怕是早已忘却,沐从云主子确记到现在也不曾忘怀。身边从不离人,即便沐浴更衣,也让三两个人在门口守着,若是情热期更是将整个院落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越雷池半步。”
“大人有些伤痛,时光也是无法抹去的。”陈管家意味深长地说道。
沐丰茂抿了抿唇,始终说不出辩解的话。
陈管家也不在意,接着说:“程野公子很好,我相信小主子的选择,对自己浅薄的见识也有信心,不会看错人。”
沐丰茂眉头紧皱,出言反驳:“公子情热期荒唐行为世人皆知,我……”
陈管家打断道:“大人,我一个无根之人不懂这些。世人都说无根者是地沟里的臭老鼠,啥也不懂的卑鄙小人,此乃举世皆晓呀。”陈管家感叹道。
“那是偏见,你我生死与共多次,我清楚你的为人和能力,你怎可如此贬低自己。”沐丰茂不满地说道。
陈管家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偏见。大人原也知晓,偏颇之见不可取哟。夜深露寒,大人早些休息,奴才告退。”说完拱手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只留沐丰茂在石廊下,久久不动,也不言语。
当年,殿下与他匆忙离京,四处寻觅天命之人。途中,路过一处死人堆时,捡到了沐家乐。两年后,殿下收留了一位宗室贵妾。那女子在生下孩子后便离世了,而这个孩子便是沐从云。
他们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四处奔波,苦苦寻觅天命之人,却屡屡失望而归。
几年后,他与殿下回到沐家庄定居,日子过得平静而美好。
然,这份宁静却被打破了。
有一天,沐家乐趁众人不注意睡了沐从云。次日一早,沐从云羞愤至极,欲上吊自尽,所幸被下人及时发现并救下。
事后,沐家乐跪在院中,满脸愧疚道:“昨夜,我喝了酒,人糊涂了,才做出此等不道德之事。其实,我从前就倾慕从云。如今错事已成,不如我早日娶他过门当夫郎,将此事按下,免得传出不好的风声,徒惹是非。”
沐老夫人听到他这番说辞,气得拍案而起,愤恨不已,直言道:“此子心术不正,你把这个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坏种赶走。”
他却觉得沐家乐只是一时糊涂,忙拦着沐老夫人劝说:“那沐从云也已到花期,情热期难耐,不然昨夜他为何不叫人……”
“我知道沐从云每月的情热期都很难受,早该嫁人了。您若不放心将他嫁与外人,嫁在自家您总能看顾得上。再说他如今贞洁不在,又如何嫁与旁人。我看家乐是真的知错了,您瞧,天上下着雨,他两日未进食,都快病倒了,还在门外跪着呢。不若让两人早日成婚,成全他们,也算是两全其美。”沐丰茂振振有词的劝说。
当时,沐老夫人深深望着他好一阵,而后转开视线望向门外的雨,淡淡地说:“随你。”
因此事,两人分居多年。
之后,沐家乐的亲事都是他主持操办的。
后来啊,沐家乐说他既已成家,便该立业了。于是问家里要了几千两银子出去闯荡,这一走就是半年。
其间,沐从云被查出有孕。
不等家中写信告知,沐家乐忽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沐家乐拉着女人的手,欣喜地走到众人面前,说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这位是我心爱之人,她怀着我的一双儿女。”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沐丰茂皱着眉头问道:“家乐,你这是何意。从云可还怀着你的孩子。”
沐家乐微微低头,而后又抬起头坚定地说:“父亲,以前我对从云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那时没遇到真爱,分辨不清亲情和爱情。如今我已经识得情爱滋味,我要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
沐老夫人怒目而视,喝道:“你这混账东西,当初你犯错,我们成全了你,委屈了从云,如今你又做出这等事。”
沐家乐连忙跪下,说道:“母亲息怒,我知道错了。但我对她是真心的。至于从云,我不会休了他,让他被人说闲话。不过以后,我就不再去他房里了。”
沐老夫人怒而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沐家乐,直言:“我没有你这个畜生的儿子,沐家也没你这个人,你滚。”
沐家乐这才慌了神,连忙跪地,痛哭流涕道:“母亲,我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沐老夫人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沐家乐送走那名女子,回头又向沐丰茂跪地认错。
沐丰茂犹豫再三,没有将他赶出去。
沐家乐倒也老实起来,还学着人洗手做羹汤给沐从云吃。
沐从云看着饭菜,犹豫许久,在沐家乐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吃了下去。
可没一会儿,沐从云就捂住肚子喊腹痛。众人紧急找来大夫,大夫一番诊断后,说是中了药有流产之象。
众人震惊不已,怒视着沐家乐。
沐家乐在众人的逼视下,缓缓低下头,然后又猛地抬起头,说道:“是我下的毒。我不想要一个花印公子又给我生个花印公子。再者,若是没了这个孽种,我便与他和离,帮他找个人家嫁了就是。母亲你何必如此生气。”
沐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从云何其无辜,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沐家乐却一脸倔强地说:“我只要我心爱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沐丰茂看着盛怒中的沐老夫人,心中虽有不忍,但也不敢再阻拦。
沐老夫人当机立断,直接请来沐氏家族中所有人。
众人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沐老夫人神色严肃,对沐丰茂说道:“丰茂,翻开族谱除名。”
沐丰茂双手迟疑一瞬,终是缓缓翻开那本厚重的族谱。
沐老夫人声音坚定地说道:“今日,将沐家乐从族谱中除名,赶出沐家。此子品行不端,背信弃义,实难容于沐氏家族。”
众人面面相觑,虽有惊讶,但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沐家乐满脸惊恐,跪地求饶道:“母亲,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沐老夫人不为所动,厉声道:“你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还有何颜面留在沐家。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沐氏子孙,给我滚出沐家,永远不得踏入半步。”
沐家乐绝望地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再也无法挽回这一切。
沐丰茂缓缓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轻轻叹息,月光温柔如水,却难以洗去他心中的懊悔。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常年卧病在床的沐霖云,那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少主,却因他当年的一时心软,身怀奇毒,自出生起便拖着孱弱的病体,一路艰难地走到现在。
一想这些,沐丰茂心中便似被重锤狠狠敲击,悔恨不已。
对沐从云的他也是满心歉疚,那个外柔内刚坚韧的孩子啊,也因他而几经磨难,饱尝痛苦。
那曾经的过往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冲击着沐丰茂的内心,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沐丰茂沉浸在懊恼与愧疚之中,思绪流转间,对后院那个瘸腿哑巴花匠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他一定会紧紧地盯着这个花匠,绝不允许他再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去伤害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