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东抬手搓了搓发红的脸颊,自嘲的笑笑。
“道友想必也是刚入金丹境吧,与在下境界相同,方才那两人不过是筑基境的修为,我却连抵挡都不能!”
柴东脸上的神色愈发苦涩,他双手握拳,手指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看那两人的道袍,应当是凌云阁的弟子无疑,我自然道法宗千年凋敝,地位一落千丈。”
“而凌云阁又睚眦必报,极为护短。那两人的修为不足挂齿,我抬手间便可将他们挫骨扬灰,却仍是甘受此羞辱。我不敢赌,也不能赌啊!”
柴东语气满含不甘和无奈,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当众掌掴,这份屈辱感,着实让人过于憋闷。
“师兄……”
柴东抬手阻止了一脸通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徐宁儿,他冲墨白做了一揖。
“在下代师妹谢过道友,这份恩情,在下自当牢记心中。”
墨白见他如此郑重,忙伸手将他扶起,含笑道:“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看不过那人的蛮横霸道。”
柴东叹了口气,道:“只怕道友日后,面对凌云阁的报复,将会麻烦不断,甚至引火烧身,让在下甚是愧疚啊。”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的说的没错,凌云阁三十六府,在凡人间的势力盘根错节,墨白,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不空小和尚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盘膝坐在原地,默默的调理着气息。
“无妨,做了便是做了,我等修道之人,立于天地之间,当顺心度势,如畏首畏尾,岂不是让自己的道心蒙尘!”
墨白神色淡然,谈话间云淡风轻。他将来要复仇,注定要面对大妖逐吞一方势力,如果不能激流勇进,逆势而为,则必然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不空睁开双目,眼中精光一闪,当他看到墨白时,却不由得的一愣。
“墨白,你的头发怎么变黑色了?”
人各有路,不论如何,终归是要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柴东和徐宁儿收起狼蛛妖尸体后,便和墨白等人告辞,在临别之际,柴东送给墨白一枚撰图符,里面标注了距此地最近天机阁的位置。
而徐宁儿则是凑到墨白耳边,当墨白以为她有话要说时,这个性格活泼洒脱的小丫头,却罕见的羞红了脸,她趁墨白侧耳聆听,轻轻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完了以后,这小丫头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和她来时那样逃得飞快,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柴东依旧是歉意的笑笑,挥手和墨白告别后,便紧追而去。
等到其他人醒来,已经是临近傍晚,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感叹着死里逃生的不易。
墨白他们将幸存的山贼,押往孤径上的兵站,交给了那里的驻军。
即便如此,那些山贼依旧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毕竟吃牢饭,还是作肥料,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等到了平阳城外,不空小和尚却停下了脚步,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和学子们一一作别,他不回书院了,要继续去云游四方。
临别之际,不空邀墨白单独前往一处空旷之地。四下无人,不空孤身立于夕阳余辉之中。
“阿弥陀佛,小僧一直心有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墨白飒然一笑,道:“但说无妨。”
“善哉,你愿坦诚相告?”小和尚仍心有疑虑,继续问道。
“当然!”
不空长吸了一口气,目光烁烁。
“墨白,你可是妖?”
墨白嘴角扬起,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说呢?”
小和尚也笑了。
“那日,在走马书院门口,我依稀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气,见到高德方将你带入书院,怕妖孽伤人,便尾随了进去。”
墨白点点头,当日他心绪不定,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那日你带我去徐菲住处,也是故意踩断树枝?”
“没错,我是想试探与你,妖性贪而又好淫,常抑制不住本能,所幸你并没有。”
墨白笑的更大声了,一边笑,一边打趣道:“你见过的妖,可不一定有我多。”
“我知道,但你和别的妖不一样。”
“别的妖,也不都和你想的一样。”
落日余晖下,一僧一俗,一人一妖。
“我要走了。”
“不打一场?”
“休要欺负人,你知道我打不过你的。不瞒你说,我是来生庙的转世灵童,生来灵识就异常敏锐。”
不空向墨白凑近了几步,吸了吸鼻子,就像只小狗那样,一本正经的闻了闻墨白。
“你和当初不一样了,身上没有一点妖气的味道,反而和那些老牛鼻子一样。”
墨白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过多解释。
不空突然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说道:“施主,你和我佛门有缘!”
“少来这套!”
墨白抬手在不空的光头上敲了一下后,远远的躲到一旁,斜靠在一株老树上。
不空也不在意,忙跟上前两步。
“你救了我一命!”
“少来,你不是来生庙的转世灵童嘛!无非是再转世一次罢了。”
“那可不一样,就这么转世,师父不但要打破我的光头,还要逼我戒酒,戒肉,戒色,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留给我。”
不空又凑近了些,和墨白一同靠在树上,尤觉得不够舒服,扭动了几下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作罢。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送你样东西吧。”
“不要,和尚的东西,拿了可不会有好结果。”
“阿弥陀佛,你休要侮人清白。”
“哈哈……”
墨白笑的很开心,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这种感觉让他很是怀念。
“走了?”
“走了!”
日,完全落了,不知通向何处的小路上,一个白衣僧人走的不快,却格外坚定。
墨白目送不空离开,在他手里握着一枚撰忆符,是不空小和尚送给他的礼物。
撰忆符里,不是不空的记忆,而是一些常见的佛门经书,还有一门功法,名曰《八门金身》。
等到墨白回到走马巷内,忙碌了一天的摊贩们,陆续收拾起摊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中。
他没有急于回书院,而是坐在书院门口的石阶上,望着过往的行人出神。
突然,眼前凑过来一张脸庞,黝黑的好似木炭一般。
“小哥怎么不回去,想事情呢?”
来人正是墨白初到走马巷时,遇到的商贩吴达。平日闲暇时,他时常帮吴达劈柴、挑水,以谢当日一饼之义。
久而久之,两人便极为熟络。
吴达放下肩上的扁担,从筐子里掏出两张炊饼,与墨白并排坐下。一张塞到墨白手中,另一张自顾自吃了起来。他嘴里一边嚼着饼,一边絮叨着平日里的琐事。
墨白听多答少,两人就那么闲逸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