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林辞跑到柳府马房,气喘吁吁看向一个灰色的男人,“少夫人让我去东市接阿郎,劳烦王大哥送我一程!”
男人本来在打盹,被吵醒之后,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少夫人让你去,又没叫我!”
说罢,他又翻了个身背对林辞。
的确,因为柳庚明出来的时候带着马车,所以卢氏没有给林辞派马车。
可柳府位于城西,到东市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脚程。
若是没有马车,天黑都不一定能回来,卢氏分明在刁难她!
“王大哥,”林辞缓和了气息,从腰间掏出一根缀有三四颗珍珠的簪子,“您也知道少夫人的脾气,若我去晚了接不到阿郎,又该……”
这是她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物件。
从前服侍柳青禾的时候,她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柳娘子为人亲和,经常赏赐下人。
可自从到东院之后,动不动被克扣不说,还因她姣好的面容,时常被善妒的卢氏打骂。
林辞把簪子往男人跟前递了递,他这才转过身来。
等看清眼前的人后,忽的换了一副面孔,“哎哟这不是东院里头的林娘子嘛!你早说啊!我这就去给你拉马去!”
他接过发簪,还顺便摸了一把她的手腕。
这副猥琐的模样令人作呕,可她只能忍着恶心笑道:“多谢王大哥!”
她必须快些过去,一是接不到柳庚明又要被卢氏打骂,二是凌王和公主都回去了她再难见到皇家人。
“泠姬,下雪了。”
师殷殷从云如玧定的雅间出来后,便直接上到三楼找泠姬。
这儿虽然清冷,但配着很足的暖炉,还能让师殷殷开些窗缝透气。
不久,天空变得灰沉了些,随后,飘下了小雪。
这并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只是疲于奔波,师殷殷难得如此静下心来赏雪。
泠姬也凑到窗边来看,雪又下大了一些。
她轻笑,“王妃再不回去,凌王和临安公主该找您了。”
“我们难得一见,姐姐怎的净赶我?”师殷殷低嗔,伸手想要抓落下的雪。
可除了掌心传来透心的凉意,空无一物。
她笑着摇头,“罢了,是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的眼睛骤然睁大,目光停在路上一个匆匆跑来的女子身上。
柳家车夫把林辞放在东市外,一下车发现下雪了,却没有带伞,于是一路小跑着奔向长明楼。
“这位娘子,可是有订座?”长明楼的伙计见她过来,便热情上前来问。
“我……”林辞拍掉身上的雪水,整理了下衣衫,才道,“我是崇化坊柳府的家仆,来接柳承煦柳郎中回府。”
这名伙计刚要说话,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柳郎中在凌王的雅间,娘子请随我来。”这是一名面带珠帘的女子,双眼柔似春水。
林辞急着去见人,便随女子前去。
她紧紧抓着藏在腰间的玉佩,有些许紧张,心中想着如何自然地在凌王和公主面前掉落这枚玉佩呢?
又在想师殷殷会不会记得,若是记得,那是记得自己救过人丢了玉佩,还是会记得江陵有一个叫林辞的人呢?
师殷殷若认得她,会对一个低贱之人出手相助吗?
可是明明她是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自然不敢见物的原主。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通过临安公主和凌王,而不是和宁王更加密切的师殷殷。
林辞心事重重,丝毫没有察觉女子把她领向三楼。
她们停在一处雅间前,女子没有帮她开门,而是笑吟吟说道:“娘子请进吧。”
林辞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
她有些纳闷,再往里走了两步,仍然没有人。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门瞬间被关上,随之身后传来一句充满敌意的问候。
“林辞,真让我好找。”
林辞惶恐地回头,这是一个满头珠翠、身穿华服的女子。
她认识现在的师殷殷。
她来京城不到一年,就听闻忠武将军师洵师明成荣封辅国大将军,阖家定居京城。
她趁着出街采买,跑来安兴坊看看这位“故人”。
辅国将军府看上去比江陵师府还要气派,师殷殷成日穿金戴银,出门乘坐四驾马车,比她的主子柳青禾更要铺张奢靡。
今日的师殷殷,虽没有从前那般张扬,却也浑身散发着贵气。
这身贵气压着她,不敢动弹。
师殷殷走上前来,嘴角噙着瘆人的笑意。
她抬起手,指尖从林辞的发梢,划到下颌。
她太熟悉这张脸了,还有这张成日喊着她姐姐的嘴。
她醒来以后,不管是面对云如璟,还是柳青禾,亦或是其他与她有恩有怨的人,她都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可如今看见林辞,只剩下一声“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啊,”师殷殷的手往下移到她的脖子处,猛地收紧,嘴边笑意愈发加深,“我的好妹妹。”
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林辞瞪大双眼,她双手推着师殷殷的手,却无济于事。
习武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杀身之仇,让师殷殷发了狠地掐她。
而且——林辞居然是柳府的人。
“哈哈。”
师殷殷笑出声来,眼中泛起一道晶莹。
她猜来猜去,甚至怀疑秦筝,都没想到竟然是柳青禾。
她的一个好姐姐,一个好妹妹,联手杀了她。
“王……王妃……”
林辞涨红了脸,几近要晕厥过去。
呵,她果然早就认识自己。师殷殷手上的力度更重了些。
就在林辞挣扎之际,“哐当”一声,吸引了师殷殷的注意。
那是一枚玉佩。
师殷殷甩开了她,林辞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气。
师殷殷蹲下来,捡起玉佩翻看。
这是一块圆形镂空玉佩,中间是对称的两条青龙。
她怎么会不认得呢?不就是林辞挟恩图报的那块玉佩嘛!
师殷殷冷笑,“你真是,无处不带着这块好宝贝啊。”
林辞以为师殷殷记得小时候的事,也知道是她昧下的玉佩,才这般生气。
于是她赶紧爬过来磕头道歉:“王妃饶命!玉佩是奴婢捡的,今日还给您,请您饶命!”
师殷殷愣住,皱着眉问道:“什么还给我?”
林辞也顿住了,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师殷殷看出她的迟疑,想伸手去掰她的脸。
然而林辞一见她的手伸过来,条件性反射往后退去,又磕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