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1年 ,我跟在浭水居士常晓峰后面学画瓷,常先生擅长山水人物,他亲自绘制的天女散花瓶,是当地富商大贾的最爱, 也正是他这一身炉火纯青的的丹青技艺,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陈复陷入了尘封已久的回忆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莫铮没有说话,任凭陈复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
“一天清晨,常先生从自己家院门,救了一个因为饥饿昏倒在地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说他叫尹万里,德化府人,本是书香门第,遭遇兵祸父母双亡,不得已来大名府投亲,寻亲不遇也,途中又遇到盗匪才沦落到走投无路,先生心善,便留下这个年轻人,带到德盛窑一起学画瓷!”
“却不曾想,这个年轻人绘画功底本就不浅,又生的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加上口齿伶俐,不久就讨得常先生独生女常若衣的欢心,日久生情,两人暗中私定终身,常先生不得已之下,便将尹万里招为上门女婿……”
“婚后小师妹无意中发现自己选中的如意郎君,居然是一个日本人,化名尹万里,辗转中国各大名窑偷师学艺!偷师是陶瓷行业的大忌,常先生一怒之下,把尹万里逐出师门,因为引外贼偷艺,常先生在业内的声誉也一落千丈,每日郁郁寡欢……”
“这个狼心狗肺的尹万里,正是日本有田烧的传人,真名叫做前田有司,辗转于德化窑和德盛窑之间,就是为了窃取仿古白瓷以及国彩瓷的釉上变色烧制工艺,几年之后,贼心不死的前田有司摇身一变,成为华北驻屯军的一个少佐,偷窃不成改为带兵明抢,常先生不肯就范,被恼羞成怒的前田有司当场击毙,从此天女散花瓶成为绝唱……”
“悲愤交加的常若衣含恨跳崖而亡,德盛窑众多窑工画师,因为不愿被掳去日本,除了一部分连夜逃脱的之外,均遭前田有司的毒手,一代名窑落得凄惨下场……”说到最后,陈复忍不住掩面而泣。
莫铮的心情也一下子沉重起来。
“更可恶的是,这些日本人至今还贼心不死,又以交流学习的名义,想要我们的象牙黄技术!”陈复忿忿不平的说道。
“陈师傅,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以后象牙黄的竞争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前田瓷器株式会社!”莫铮一字一句的说道。
“莫总,您真准备跟前田瓷器死磕啊?”陈复离开之后,谢晓光不无担心的问道。
“谢科长,你去一趟外贸局,索要一份前田瓷器株式会社的详细资料,从原材料、生产、销售各个环节,总之越详细越好!”莫铮沉吟片刻之后嘱咐道。
…………………
道北市外贸局。
谢晓光赔着笑脸的走进陶瓷科,给科室里每一个人点头哈腰的敬烟……
“谢科长,你们九瓷不是傍上外资了吗?你现在是外资企业的高管了,是不是应该请客?”一个中年女人调侃道。
“吴科长,您就别取笑我喽!什么外资企业高管啊,还不是跑腿儿的命!”谢晓光说道。
“小谢,我听说你们九瓷又开始生产象牙黄和白玉瓷了?”吴科长问道。
“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今天来,就是想查阅一下前田瓷器株式会社的生产和销售资料,我们莫总说了,知己知彼,才能制定出合理的销售方案!”谢晓光说道。
“小谢,道北陶瓷工业公司下属企业所有产品的外销,一直都是由外贸局负责外销的,怎么?你们想自己销售?”吴科长皱眉说道。
“吴科长,您有所不知!我们的象牙黄和白玉瓷,选用上等坯料纯手工制作,手绘、上釉均出自工艺大师之手,成本增长了十几倍,外贸局给的价格,我们只怕连裤衩都赔光了……”谢晓光苦笑着说道。
“哎呦喂!小谢,你这瞎话是张嘴就来啊!还工艺大师亲手绘制,你们九瓷有几个工艺大师?我们咋不知道啊?”吴科长撇嘴道。
“就是!你咋不说你们的象牙黄是宫廷贡品?想自己销售,你听得懂外国人说话吗?”一个小姑娘也帮腔道。
“吴科长,这不是没办法嘛!端着人家饭碗,还不是老板让干啥就干啥?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您帮帮忙,帮我查阅一下前田瓷器株式会社的资料!”谢晓光苦笑着说道。
“你想啥呢?销售资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我们哪有?即便是有,也不能随便查阅啊!”吴科长不客气的说道。
谢晓光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效果,只得悻悻离开。
回到九瓷,谢晓光神情沮丧的走进莫铮办公室。
“怎么?白跑了一趟?”莫铮笑呵呵的问道。
“别提了,不但不肯帮忙,还把我奚落一顿,说什么象牙黄是宫廷贡品啊?还想跟前田瓷器株式会社竞争?你们也配?”谢晓光加油添醋的又复述了一遍。
“你还别说,这个小姑娘的思路不错!象牙黄的营销方案就从宫廷贡品上想办法……”莫铮若有所思的说道。
“莫总,您是说真的啊?”谢晓光诧异的问道。
“当然!谢科长,你去定制一批檀木盒,里面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用来放置象牙黄花瓶,名字就叫九五至尊!”莫铮说道。
“九五至尊?”谢晓光眼睛瞪的有铜铃大。
“第二套产品改用大红丝绸包裹,就叫状元及第,后面还有勋贵世家、书香门第等等,按照这种方法,形成差异化产品矩阵……”莫铮接着说道。
“这不是造假嘛?以新仿旧可是瓷器行业的大忌……”谢晓光说道。
“谁让你仿旧了?这是我们新开发的天女散花瓶!由浭水居士的嫡传弟子陈复老先生亲自手绘制作,融合了失传已久的浭水画派工笔技法和传统釉上变色工艺,精心烧制而成……”莫铮一本正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