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忍将缰绳放在八百脖子上,对着老者行了揖礼:“小子顾冬忍见过余里正!”
头发胡子全白的余里正五十多岁了,一身黑色的粗布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嘴唇干裂,拄着竹拐杖,老眼昏花的眯着眼打量着冬忍。“顾小郎君来我们余家村做什么?”
冬忍恭敬的回答:“小子和家父路过前面的村道,发现了山上的几棵野树,想挖回去栽在家里的院子里。小子想请村里的大哥、大叔去帮忙挖树。里正爷,我给工钱的,给粮食也成!”
余里正叹息着摇头:“我们村只剩下老弱病残加上妇人了,青壮工都服兵役去了,恐怕帮不上顾小郎君了…”
“服兵役?”冬忍一声惊呼!
余里正问:“顾小郎君是哪里人啊?怎么没有去服兵役?”
冬忍说:“里正爷!小子是宿州人氏,我们那里不服兵役!”
余里正又叹息一声:“服兵役也没事,兵饷我们并州给得高!村里十五岁到四十岁的青壮年都服兵役去了。只是没有下雨,村里剩下的四十多岁的老汉都找水去了!帮不了你了!”
冬忍想到义父肯定能找到水,就试探着问:“里正爷!如果我帮你们找水,你们帮我挖树,可不可行?”
“顾小郎君此言可当真?”几个无精打采的大娘、婶子迅速围拢来,眼含希翼的盯着冬忍大声问。
冬忍把水囊从马鞍上取下来,“大娘,婶子,我这里有两水囊水,你们去拿碗,我先倒给你们润润嗓子吧!”
“哎哟!这感情好啊!”几个围过来的大娘婶子迅速往家里奔去,不一会,一人拿一个碗出来了,拄锄头的大娘还顺手拿了一张板凳出来,扶着余里正坐下。
两个水囊的水当然不能让几十个妇人饮饱,她们捧着半碗水,小喝一口,慢慢咽下,小心翼翼的捧着碗送回家中。
水囊里最后的一碗水,冬忍让余里正慢慢喝几口,余里正舍不得再喝了,让阳小子把水囊里的水送回家中,给老伴儿也喝两口,阳小子飞快的拎着水囊往村里跑。
慢慢的,村子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大的男孩子也才十二三岁。
里正对赶来的孙子说:“丰儿!去点火通知村里找水的人都回来!有贵人帮我们找到水了。”
叫丰儿的少年迅速往村里跑,不一会儿,冬忍就见一缕青烟飘向空中。
这个办法好,冬忍暗自称赞!
余里正对围拢来的村人吩咐:“都拿着柴刀、锄头、水桶跟着恩人一起去担水。不好走的路都挖一下,挡路的荆棘砍了。找到水了不要大声喧哗,各个村子里都在找水…”
里正话音刚落,众人都折返家中,拿出柴刀、锄头,挑着水桶出来了,刚喝了一口水,有了一些力气。
余里正对冬忍说:“顾小郎君请放心,一会儿村里的老汉回来就去帮你挖树!”
冬忍对余里正抱拳感谢,牵着八百在前面带路。
村子离茶树那片深山也才两盏茶的时间…
顾念看到爹爹提着鹿和獐子出现在面前,高兴的跳下吊床。
对!上次在石岩上看到的就是獐子,这长长的獠牙垂在下巴上。
三头梅花鹿都是棕黄色的成年鹿,只有一只鹿有长鹿角,也不是很长,有三个小叉角。
顾甲对女儿解释说:“只有公鹿才有角,一岁以上的公鹿一年长出一个叉角,这只鹿有三个叉角,鹿有四岁了!”
顾念惊叹爹爹知道得真多!
顾甲又道:“这三个叉的鹿角等回去了就采割下来,鹿茸可难得了!这次收获不小!”
顾念自然知道鹿茸的价值,只可惜了鹿血,泡鹿血酒,也是难得的滋补品!
顾甲看了看山脚下的人群,对女儿说:“念儿把鹿和獐子都收起来!为父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念手摸在鹿茸上,地上就没了鹿和獐子的身影。
顾甲跃上树梢,在离人群不足十米处跃入林中,再慢慢走到村道上。
冬忍迎上来,小声问:“义父可找到水了?这个余家村断水半个月了,我答应帮他们找水,他们帮我们挖树。”
顾甲颔首:“找到了!”顾甲指着左侧的山凹说:“横着穿过两座山腰,有一个山凹,里面有一个深潭,水很充足!忍儿提醒村民不要下到深潭里,那潭水寒凉,深不见底。晚间有兽出没,只能白天去打水!”
冬忍点头。
顾甲牵着八百的缰绳往山上走。
冬忍接过一个婶子的柴刀,在前面开路,荆棘砍倒,后面的婶子就把荆棘扒拉到一旁,不一会儿就开辟出一条路来……
接着村子里找水的四十多岁的汉子陆续回来了,扛着镐头和锄头三三两两的往山上走,看到一个牵着马的锦衣男子停在村道边,立即上前询问:“请问贵人要挖什么树?”
顾甲指着茶树道:“各位大哥,挖这种树就行了,最上面的几颗大树留着,其它的都帮小弟挖起来吧!”
顾甲打量着这群村民,长期劳作,皆是一脸苦相,嘴唇干裂,肤色黑黄。
顾甲暗自叹气,都是苦命人啊!
顾念看着这群嘴巴干裂出血的村民,从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把竹舀放盆里,端着往下走。
顾甲把八百拴在林子里,往女儿走去,接过木盆,示意女儿回山上去。自己端着水来到挖树的村民身前说:“各位大哥先来喝饱水再挖树吧!太干渴了,是会生病的!”
众人听说喝水立即来了精神,一个个放下镐头和锄头走到顾甲身边,一人一舀水喝了个痛快。
半个多月了,余家村人每天都是喝一两口水撑着,逃荒吗?往哪里逃?每家都有一两个青壮年去服兵役了,有的一家去了三四个青壮年,要是逃荒了,他们服兵役回来,去哪里找家人?再说服兵役给的兵饷可高了,一个人一个月二两银子啊!一家去四个人的,一个月就有八两银子。每个月十五日,县衙的衙差就按时上门来发饷银,三个多月了从不拖欠。天气干旱,粮食欠收,官府每个月也发粗粮、粗面。村子里家家不缺钱不缺粮,就是缺水…
顾甲听了他们的念叨,只能在心里叹气。难怪自从进入苍南县,山上、田间、地头就只见妇人劳作的身影了。
通州、并州两州的青壮年都入了兵营,吴王爷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喝饱了水,所有村人的精神都恢复了,听贵人说帮他们找到水了,挖树更有劲了…
冬忍在前面开路,妇人都卯足了劲的挖路,平路面,两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大水潭。好多大娘、婶子“呜呜”哭着感谢冬忍,救了她们全村人。
大娘婶子们一个个的提着水桶打满水,先用手捧着水喝个饱,再挑着水往家里赶,争取在天黑之前把家里的大小水缸都挑满,坛坛罐罐都要装满水…
冬忍一再叮嘱大娘婶子们,天黑了就不要来挑水了,天亮后也要多邀些村人一起,不仅是人缺水,山上的兽也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