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少年伙计见顾念拿起丝絮纸查看,就走上前,垂手而立。
顾念轻声吩咐:“丝絮纸一刀。”
少年点头,取出一块深色的棉布,将丝絮纸包好,抱在怀里,跟随着顾念。
顾念在一楼没找到笛子,轻声询问少年:“贵书肆可有笛子?”
少年一愣,马上回答:“自是有的!客人请上二楼!”言毕,做了请的手势。
顾甲带头上了二楼。
一楼用书卷气来形容,二楼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墙上挂着很多画:有山水画、有城堡画、也有人物画像、飞鸟虫鱼,以及书法大家的名作。
房间里燃着熏香,隐隐约约的檀香味。
进门处就摆着几张琴,一架一架摆开,还有琴凳摆在旁边,想买琴的人可以随兴坐下弹奏。
接着就是几个精致的檀木箱里放着几个琵琶。
往里走就见用珠帘隔断的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一个方形矮几,矮几上摆着几个精巧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放着两支笛子,颜色不一。
顾念从外向里看过去,第一个篓子里放的是两支水竹笛,打磨的很光滑,缠丝用的是麻线,一看就很廉价。
第二个篓子里是斑竹做的笛子,缠丝倒是用的丝线,也难得了。
顾甲和陆宴都不会乐器,只是偶尔关注一下顾念的视线。
第三个篓子里装的是湘妃竹做的笛子,顾念露出赞赏之色,这个在现代很普遍。
第四个篓子里是用苦竹做的笛子,顾念取出一支细看,镶口用的是牛骨,顾念露出满意之色,还是将笛子放回竹篓里。
顾念的目光投向了第五个竹篓,果然没让顾念失望,是紫竹做的。顾念欢喜的取出竹笛,上下摩挲。
笛塞是用软木做的,笛膜?仔细辨认一下确认是用的芦苇膜,顾念不停颔首,缠丝用的是上好丝线。
镶口用的是牛骨,飘穗是打的络子。
顾甲看女儿的神情就知是满意了,和陆宴相视一笑,两人起身去了楼下。
顾念取出袖袋里的丝帕,仔细把笛子从上到下擦拭干净,吹孔更是仔细。
将丝帕放回袖袋,顾念双手按压住音孔,吹孔放在唇前,试吹了几个音,不错!笛声悠扬,清脆。
默默记了一下自己拿手的曲谱,先吹个儿歌助助兴,熟悉一下手感。
那就《数鸭子》吧。
顾甲和陆宴正在询问紫竹笛多少钱?就听到楼上传来笛声,掌柜和顾甲、陆宴一起一愣,认真聆听,笛声轻松欢快、活泼开朗,像小儿郎在做什么开心的事。
掌柜错愕,笛子也可以这样吹吗?
顾念很满意,接着吹奏了自己的拿手曲《姑苏行》,好几年没吹了,但手指的记忆还在,一曲终了,意犹未尽。
楼下的三人,还有两个书肆小少年都惊呆了!
掌柜的在书肆十几年了,偶尔有附庸风雅的文人拿笛子吹奏勉强成音,大多就像是杀鸭子,鸭子只剩一口气了,要断不断的叫着。
今天这就是天外之音啊!
离书肆隔了一条街的一座三进院里,一锦衣少年正斜躺在软塌上,身边小厮一手拿书,翻开,让少年读着,另一个小厮正剥葡萄皮,不时给少年投喂一个,等少年吞下葡萄,再拿白瓷盘放在少年面前接下吐出来的葡萄籽…
蓦的,一阵欢快的笛音传来,少年一愣,仔细聆听,笛声悠扬婉转,又俏皮活泼,嗯?笛子还可以这样吹?
少年猛的坐起身子,一连声吩咐:“快快!侍书、侍墨!去看看是谁吹的笛子!”
“二公子!去哪里找人?”高个子侍书立即放下瓷盘。
少年推开侍书,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咦咦咦!笛声停了。少年颓然的停下脚步。
接着,笛声又响起了,这次的笛声很欢快,就像…像在家里呆了一个冬天,春天突然出游,释放了沉闷,一下子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样子。
二公子撒腿就跑,去看看是谁吹奏出这么动听的笛声!
侍书、侍墨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吹奏完《姑苏行》,顾念欢喜至极,把竹篓里的另一支紫竹笛一起拿下楼,店内的五个人看到顾念下楼才如梦初醒。
掌柜的激动的看了一眼顾念,心里咯噔一下,这这这…分明是个小娘子。掌柜的赶紧收回视线,看着顾甲才了然,原来是父女!
掌柜的清了下嗓子:“这笛子的主人已寄卖三年了,今日得遇知音,也是笛子的福气!”停顿一下,掌柜接着说,“笛子用的上等紫竹,笛塞用的也是牛骨。一支笛子三十五两。”
顾甲一愣,一根竹竿就这样值钱了?紫竹哪里有?顾甲正思索着,就被顾念出言“这两支我都要了!”的话打断了思路。
罢了罢了,难得女儿喜欢,就买了吧!
陆宴抢先一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掌柜,“两支笛子,一刀丝絮纸。”
顾甲没有和陆宴推辞,给侄女买两支笛子,以后我也给陆安和陆沫买!
掌柜的找回陆宴二十八两现银。
少年伙计取出一块丝帕将笛子包起双手递给顾念,顾甲接过去,塞入怀里。
丝絮纸也被陆宴放在包袱里包好,拎在手里,临出门时,陆宴叮嘱掌柜的:“今日家中侄儿胡乱吹奏几句闲音,若有人询问,还请掌柜的含糊一二!”
掌柜的站起身,抱拳笑眯眯:“好说,好说!”
三人牵着马,横穿到大街对面。
接下来要买瓷盆和瓷罐。前行一盏茶的时间,顾甲抬头打量店铺招牌:尚壹陶瓷,楷书写的。
铺子里有几个客人,有两个伙计很有眼色的出来将缰绳接过去,拴在马桩上。
顾甲三人进铺子里看陶瓷暂且不提。
二公子带着两个小厮跑到南大街,一家一家书肆闯进去,喘着粗气问掌柜:“刚才可有卖笛子?”掌柜的看到是二公子,忙站起身行揖礼,恭敬回答:“回二公子!不曾!”
一连问了五间,都是“不曾!”
二公子跑到了“墨上枝”,进门二话不说,直接上了二楼。
侍书扶着腰问掌柜的:“刚才可有卖笛子?”
掌柜的心里叫苦,眼神闪躲着不说话。
侍墨轻喝一句:“卖给谁了?人去哪里了?别误了公子的事儿,快说!”
二公子拿着空竹篓从楼上下来,将竹篓扔到掌柜身上:“卢掌柜,买笛子的是什么人?可知去哪里了?”
掌柜的叹口气:“回二公子,买笛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江湖人,出了门就打马走了。”
二公子怅然若失:“江湖人?这样好听的笛声,我还以为是个少年人吹奏的。本想拜会他,请教一二!可惜可惜了…”
侍书轻声问:“要不小的再去找找?”
二公子出了墨上枝,看着南大街摆摆手:“算了!找不到就回吧!”
侍墨问:“二公子,王爷明天要宴客,派人来请你回王府呢!我们要不要回去?”
二公子一甩袖子:“父王宴客关我何事?不回!”蔫头耷脑的往回走了。
二公子是郑王爷的第二子。
长子萧谨言,郑王府世子,年二十已成亲生了一子一女。
次子萧慎行,郑王府二公子,年十六。在涯山书院念书。